女性如何看男足世界杯?
——关于2018年世界杯女性观看实践的研究
■郭建斌 陈晓颖
【本文提要】本文通过对2018年世界杯期间女性的赛事观看实践的考察,根据不同女性的参与程度,借助既往学者相关讨论中所使用的原子模型,将其分为非球迷、入门球迷和专注球迷,继而分析不同类型球迷在互文本语境中如何创造性地建构自身的意义体系。文章认为,女性观看者多为自由漂浮的“接触式游客”,既有“旁观者”,亦有“参与者”,“游客”迷们在不同媒体、文本的对话互动中进行了“欢庆”共享、关系重构、“快感”获得的意义生产。
【关键词】女性 世界杯 “迷” 意义生产
【中图分类号】G206
引言
国际足联官方对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全世界范围的收视情况进行统计显示,全世界约35.72亿人次通过官方渠道收看了本届世界杯赛事,平均每场观看人次为1.91亿,其中中国是所有国家中世界杯观众最多的国家,高达6.557亿人次,占总数的18.4%。①我们针对女性,围绕“你看世界杯,到底看什么?”这样一个问题,通过社交媒体收集资料。2018年6月14日至7月15日俄罗斯世界杯期间,有96名女性主动与我们分享了她与世界杯的故事,②还有28条微信朋友圈简短评论。此外,本文作者之一建了一个微信群围绕与男足世界杯相关的话题进行讨论。③一幅幅主人公精彩鲜活的画面呈现在笔者面前,“真球迷”与世界杯沉醉哭泣、与球星共同成长的历程令人动容,“伪球迷”借助于世界杯实现情感发泄、颜值崇拜、社交谈资的坦诚也值得称赞……虽然这些样本并不是通过概率抽样得到的,不能代表女性对于世界杯的观看、认知与情感的总体情况,但是我们觉得这样一些资料有一定价值。96位热心网友与我们分享的故事总计达到近2.7万字,有些故事十分精彩,是十分难得的资料,这样的畅所欲言,往往是研究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们想以此文来呈现她们与世界杯的一些故事,同时,也尝试着从学理层面来对某些相关问题进行讨论。
一、文献回顾和问题提出
“迷”、“迷群”、“粉丝”在西方媒介文化和大众文化研究中有着重要的地位,邓惟佳将其总结为“三次浪潮”,关注重点分别放在“粉丝群体内部的运行机制以及与大众媒体和资本主义下消费者之间纷繁复杂的关系”、“迷文化与社会以及经济等级的关联性”,以及“关注迷群在网络社区的实践活动过程”。④Jonathan Gray在总结迷文化这三次浪潮的基础上,提出了这个领域的六个新的发展方向,其中之一是“在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和发生在这两个空间中的社会交互行为之间的关系在逐渐去领土化的世界中不断变化”。⑤这一方向跟本文的媒介球迷颇有相关性。杨揄熹、刘柏因从积极的受众角度对粉丝现象及其心理动因进行分析。⑥蔡骐则讨论了一个以身份认同为基础的亚文化趣缘群体,认为“网络虚拟社区中的趣缘群体在现代化进程中寻求身份的认同和共同体的重建”。⑦而女性主义媒介研究则借助了符号学、后结构主义、象征互动论、文化研究等不同领域的成果,从刻板印象、意识形态、受众阐释活动、身体政治等议题出发,在女性受众与文本关系的阐释上多集中于流行文化类型,如肥皂剧、家庭伦理片、言情小说等。美国女性学者劳拉·斯·蒙福德通过分析女性看爱情肥皂剧的经历,指出女性观众在观看过程中极有可能会削弱抵制父权意识形态的因素,其获得的愉悦体验在很大程度上与肥皂剧本身传达的意义相互制衡。⑧Youna Kim研究了韩国电视在变迁中如何介入女性的日常生活,而电视作为一种资源可以刺激女性思考自己的生活和身份。⑨总体观之,相关作品在分析女性受众如何阐释和利用文本时的研究多为“批判受众研究”,着重分析收看、收听和阅读的“普通型实践和快乐”。⑩
迷(fan)是“疯狂”(fantic)的缩写形式,其拉丁语词源(fanaticus)附着的“宗教和政治狂热、迷信、无节制的性狂欢、神魔附身甚至精神疯狂等引申含义,继续在当代粉丝文化的再现中起核心作用”。[11]其后国外很多学者都曾尝试厘清和阐释“迷”的概念,[12] “迷”、“粉丝”都不可避免地与“过度”、“狂热”联系在一起。然而在我们的调查对象当中,不少女性以“伪球迷”自称,并且更多地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到世界杯的各类文本当中,并非球队、看球、踢球的狂热爱好者。在既往关于迷文化的研究中,较少看到对非迷、伪迷,特别是女性非体育迷的关注和探讨,更忽视了“迷”们的形成发展过程。所以,有必要先对所有女性观看者按照其参与程度做详细分类,分析她们在观看活动中呈现出的体验和关注点,并着重分析这部分“接触”式研究对象以怎样的观看实践方式存在。
20世纪80年代以来,媒介迷的研究成为受众研究的一种重要的取向。不论是费斯克(John Fiske)的“生产式受众”理论,[13]还是伊恩·昂(Ien Ang)通过研究美国女性观众对《达拉斯》所营造的文本世界的考察,提到观众的“悲剧性建构”快感,[14]亦或是亨利·詹金斯(Henry Jenkins)用文本盗猎模式解释粉丝的阅读行为,都把粉丝文化理解为积极性和能动性的参与式文化,她们在原文本旧的元素中放入新的元素,创造另外一个文本世界。然而,如今的社会在媒介的形式和内容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受众研究面对着不断变化的语境因素,受众实践的多维度特性要求我们能够分析处于特定社会文化和日常生活情境之中的受众,其动态性社会文化情境意义也需要结合受众的亲身体验作进一步阐释,也许“这才是受众研究最好的归宿”。[15]另外,这些迷取向的受众研究往往局限于对单一媒介文本的研究,随着微博、微信等新媒体的出现,女性在观看男足世界杯期间也通过各种社交媒体与他人进行互动,本文的资料获取方式,也正是这样一种互动实践的结果。从电视直播到微博话题视频,再到微信朋友圈讨论,文本与文本之间彼此联系,共同搭建起世界杯盛事的媒介狂欢景观,将人们带入到一个“分享意义的公共领域中”,[16]使得这样的观看实践具有了“互文性”。“互文性”概念是由法国文学理论家茱莉亚·克里斯蒂娃提出,其后经历了复杂的转变与演化,互文性理论也运用到文学理论、文化研究等多种领域,除既往强调单个文本与其他文本之间的联系外,它是“一种宽泛语境下的跨文本文化研究,其目光的探寻转向了文本之间以及文本与外部文化环境的复杂联系之中”。[17]除了上述不同媒体形态之间互为文本之外,“互文性”还体现在文本与读者(或观众)、文本与社会、现象文本与生产文本、文本中主体与主体之间的多层次、多方位的交流。在这个由无处不在的庞杂的多种世界杯文本组成的“共享文本”中,不同的球迷都将从共同的文本中加入自身的社会身份和个体经验,创造着属于自己的新文本。
基于上述说明,我们将从两个维度来展开讨论:一是这样一些女性对于男足世界杯的卷入情况是怎样的?二是在这样一种“互文性”实践中这些女性又是如何进行意义生产的?对于前者,还可以延伸出这样一些更为具体的问题:女性是如何卷入男足世界杯的?其卷入程度如何?是在怎样的情境中被卷入的?对于后者,也可以延伸出这样一些问题:新媒体环境对于互文性带来怎样的影响?文本与观者、观者与观者、文本与社会又是如何交互实践的?
二、不一样的“迷”
如前所述,主要围绕“你看世界杯,主要看什么?”、“看完后获得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这两个开放性问题,我们借助新媒体平台在微信朋友圈征集朋友的回复,再借助朋友的朋友扩散传播。剔除微信朋友圈的短小评论和无用信息,我们对收集到的96位女球迷故事和访谈结果进行归纳、分类、整理,[18]随后选取个别对象进行参与式观察和深度访谈。
在对资料中不同女性观看者作出分类的过程中,为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不同女球迷的文本特质,在这里借鉴了物理学的原子模型作为可视化的工具,[19]以期描述其世界杯赛事观看和参与程度。在物理学的原子概念里,一个(正)原子由一个致密的原子核及若干围绕在原子核周围的负电荷的电子组成,负电子的周围存在其反粒子(带正电),原子核由带正电的质子和中性的中子组成。
如图1所示,我们把世界杯赛事文本比喻为原子,把真正的球迷比喻为对文本深度参与且稳定的原子核,质子为专注的真球迷,中子是保持中立的分析家。带负电的电子是“黑粉”。[20]统计结果显示,大部分女性观看者是带正电的电子,根据其接近原子核的程度,笔者将其分为“非球迷”和“入门球迷”,[21] “迷”和“非迷”处于交叉、碰撞和流动中。
(一)专注球迷[22]此类球迷对赛事文本具有极高的沉浸度,固定地、有规律地、情绪性地投入一个故事或文本,是原子中容易密集成群、最稳定的原子核部分。忠实球迷和异常球迷皆为原子核中的质子。
1.忠实球迷
忠实的球迷通常专注且投入地着迷于特定的明星、球队,对于着迷的现象,可以“说出一大串,就算是细枝末节的资讯,也都能头头是道”。[23]这类球迷一般熟悉球场规则,对球技、队员有很深入的了解。在我们的研究对象中这部分人占10.8%。
从94年美国世界杯开始看球,当时12岁,现今球龄24年。在24年对德国足球的支持中,我始终认为(20)06年克林斯曼带领的那支德国队是最优秀的。既保留了德国足球身体、对抗、冲顶的碾压式传统,又融入了灵动、传切、配合,每每有灵机一动、神来一传,让人眼前一亮。再加上一大批从青训计划中选拔出来的年轻球员,激情四射、英气逼人,让你不得不爱。即使今年的世界杯德国队踢得如此丑陋……他们一定会王者归来,一如(19)98年跌入低谷后重新强大起来一样。(故事十二)
追过的世界杯,也是我的青春……渐渐爱上足球,慢慢成为球迷铁杆粉,有自己喜爱的球星,有自己想要支持的国家球队,对于自己喜欢的球员,会去关注她们的球技、人品,对于人品好球技好的球员可以始终保持好感。很想自己喜欢的伟大的球员以及他所在的球队捧起大力神杯,梦想在前荣誉在次。镜头前球队教练以及自己喜欢的球员的失落、捶胸顿足,看得心痛。(故事三十一)
“别了,俄罗斯!别了,喀山!”不管这一届的德国队踢得有多糟糕,尽管你们今年只能走这么远,不管我的心有多痛,不管我掉了多少眼泪,你们依旧是钢铁意志的德国队!经历了这次失败,你们会更好更强!两年后的欧洲杯,我依然等你们!四年后的世界杯,我依然等你们!等你们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等你们意气风发重回世界之巅!(故事十三)
以上“真粉”自我情感投入极其强烈,为球队、球星欢呼、喝彩、哭泣,把自己忠爱的事物当成自己人生中的一部分。
2.异常球迷
异常球迷指太过迷恋文本而出现过激和异常行为(情绪不稳、社会不适等),行为举止接近于病态。比如朱莉·伯其尔笔下的“阁楼中的粉丝”:
对于一个待在阁楼中的人,当他怀着自己不被承认,不被接受的爱意就如同一根尴尬地勃起的阳具无处可发泄时,爱与恨、自由意志与宿命之间的一条细线逐渐消弭了;当他意识到除了用一颗子弹以外他无法接触到自己心中所望之时,爱也就成为了一种杀人的凶器。[24]虽然在我们收集到的资料中没有这类“球迷”,但是在此次世界杯期间,一些疯狂的球迷因为过度沉迷比赛也出现了行为过激的冲突事件,[25]因此这样的分类也具有分类学上的意义,亦可供后续的研究进行探讨,故保留之。
3.中立球迷
中立球迷相当于原子核中的中子,中子是不稳定的粒子,她们更自由地沉浸在文本之中,相对于带正电的质子,她们没有特别着迷于特定的明星、球队,更能客观冷静地观看世界杯。这类球迷具有专业眼光,能够统观全局分析比赛。在我们的研究对象中,这类球迷所占比重较低,仅为研究对象的2%。
我既不热衷于某个国家队也不是为了某一个球星而看,反而更沉迷于整个比赛过程。不同于篮球的快节奏,足球比赛的节奏是随时变化的,还有阵型的变化,球员的脚法及对抗会展现不一样的魅力。(故事五十三)
开始看足球是2007年,我算一个比较佛系的球迷,不太喜欢因为支持的队不同就互相看不顺眼,每届都有老将在世界杯结束之后‘挂靴’,每届也都有新人冒出来,每届都有新的踢法,每届都有所谓的意外。足球充满对抗,也充满未知,竞技体育的魅力也在于这一点,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运动员,但每一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和胜利的权利。竞技体育最基本的就是体育精神,尊重体育运动本身,尊重自己和对手,有勇气站上场就要有勇气面对失败,输不丢人,输了还不承认自己的问题才丢人。(故事七)
2006年开始关注世界杯,看球队精妙的传球和突破进球,真的会让人感觉足球是一种很美妙的运动。关于足球,享受赛场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无法预料的情况,热切盼望进球和胜利,这种感觉才是最棒的吧。(故事十四)
(二)入门球迷
入门球迷是环绕在原子核周围的那部分电子,她们经常混迹于球迷周围,部分懂得足球赛事的一些相关知识,但不会固定地、有规律地投入一个文本或故事,更不会着迷,介于真球迷和非球迷之间。
1.象征性球迷
象征性球迷相对于中立球迷来说,少了一定专业眼光,虽然也关注竞技运动本身,但却时常游离于文本之外,只是挑选个别的文本进行观看,她们更享受比赛的过程和快乐,将世界杯作为观赏性的体验,这部分球迷占比为10.8%。
关于世界杯,我以前看得并不多,也就是看看四分之一和决赛,我并不是站哪一队,觉得最享受的是比赛的过程,所以我一般喜欢挑自己认为可能会跌宕起伏的比赛看。享受那种激情奋战的过程。(故事四十七)
只是依然停留在伪球迷阶段,没有最喜欢的球队,也只认得知名的几个球星。球赛给我带来的是观赏性的体验。(故事五)
2.学徒球迷
学徒球迷是指以“陪伴”为主要目的,像“学徒”一样跟随在球迷(通常是亲友)身边,重点在于社会关系中的情感表达。如陪男友、老公沟通培养感情,陪孩子、亲人感受家庭时光。在我们的研究对象中,这类球迷占13.3%。
很长时间以来,因为同一个节目把全家聚在一个空间里的机会真的不多,应该是没有。进球时,他爸爸都要跳起来或站在地上以他的姿势庆祝一下子,女儿兴奋得不行,这时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并悄悄地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球赛让家人共享快乐时光。(故事一)
看世界杯主要是跟着男朋友一起看,听他各种科普和吐槽,自己看着看着也觉得每个队的风格都不一样,每场都很有特色,主要祝福阿根廷,其次看好巴西夺冠。(故事四)
世界杯在家里是我老公的关注热点。当他在家说得兴奋的时候,我会问几句。一边看,一边喝可乐吃薯片,冰冰的感觉,好像这个时间特别属于自己,有点小开心。但是一边看我会一边担心孩子是否睡着了,会不会又没有睡觉之类,同时也觉得陪伴老公也很重要,好像一起看一下比赛会让我感觉这是属于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故事六十三)
3.附属球迷
“附属”的意思是指球迷的关注重点是足球产业的附属品,比如购买足球彩票。她们看球的主要目的是押球、赌球,将足球作为一种投资方式,目的是获得经济收入,这类“球迷”占4%。
我喜欢押球买球,之前大部分是受我表姐的影响,而且她基本都赢,后来我们就一起看球赌球。(故事五十六)
哈哈,我看得少,如果买了体彩的话,主要是看自己能不能赢了,如果没买,基本不会看,因为没有倾向性。(故事七十六)
(三)非球迷
非球迷从来不会固定地投入一个文本或故事,而是在不同文本(如电视文本、新媒体文本等)之间流动和穿梭。但是由于她们逐渐地“想看”,所以这些电子依然带正电。
1.看热闹
被世界杯的氛围席卷进来,感受节日般的狂欢。或不想跟热点话题脱节,参与讨论;或在微博、微信朋友圈、网页新闻中观看;或只看进球和比分,刻意感受激动喜悦。这类“球迷”在我们的研究对象中占比较高,为26.6%。
世界杯可能是一种集体的氛围吧。我跟我老乡和她的一个朋友去酒吧,本来我跟那个朋友不是很熟,但是朋友提过一段时间足球,于是我们就会聊一些足球的话题,慢慢地也变得熟悉了。很开心。(故事五十一)
在世界杯之外的时间,我几乎不看球。之所以关注世界杯,是因为喜欢朋友们聚在一起边看边讨论的氛围。每次看比赛,我和朋友们会相互讨论,相互八卦,相互猜球,内容应有尽有,从主教练的穿衣风格到球员的爱情八卦各种,各个国家的实力比较等等,讨论世界杯也成为世界杯期间社交最热话题吧。(故事十)
我觉得世界杯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氛围。我不是特别懂规则,甚至记不住球星。但是世界杯这个热点来了,只有看了才能懂别人谈论的东西,才能看得懂网上吐槽的段子。我要是不去关注世界杯,就会丧失很多乐趣。不想和当下的热点脱节。(故事六十七)
看世界杯是只看进球的那几分钟,看个热闹,没看过完整的一场。一般就是我先在屋里睡着,等到进球了,我爸喊我起来,我看一眼回放。(故事五十八)
我啊,我只关注进球,进球后我就觉得这个队好厉害呦,另外我喜欢好听的名字,比如冰岛、瑞士,哈哈哈哈。至于队员,一个都不记得。(故事九十五)
我就是微信朋友圈看球,在宿舍没电视也懒得看直播。感觉现在不看直播一样可以跟得上潮流,微博和朋友圈整得就像实时转播一样,哈哈。(故事四十三)
2.看颜值
在平均年龄25.9-29.6岁[26]的足球运动场上,从来不缺少拥有英俊脸庞和完美肌肉的阳光运动员,那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让不少女球迷“垂涎三尺”。这部分女性非球迷把欣赏重点放在了球员的身材和颜值上,为之激动亢奋。这类“球迷”占访谈人数的21.6%。
只知道梅西很帅,还有内马尔!233333。C罗也帅。嘿嘿……我小伙伴说内马尔是她看球的动力!只看脸。(故事八十三)
我不经常看呐,一群人在那抢一个球有啥好看的,还不如一个人发一个,如果看的话我就关注帅哥。(故事八十四)
我就一伪球迷,真要看的话,最关注的肯定是颜值。(故事八十六)
世界杯我是看颜值,足球运动员的肌肉走向是非常好看!哈哈哈哈,足球真的难懂,就是帅哥真好看。(故事七十)
3.随意看
这部分非球迷没有观看的重点,她们不关注特定的文本和故事,更不沉浸于任何文本叙事结构之中,对她们来说,世界杯赛事的媒体观看比赛事内容本身更重要。这类“球迷”占访谈人数的10.9%。
其实我只是随意看看,她们打开电视机的时候我就跟着看看,没有什么特别关注的东西。(故事四十)
世界杯就像下饭的电视剧一样,我虽然不懂足球,对足球完全无感,但是还是会打开看看。(故事五十四)
我是个伪球迷,纯粹是因为晚上要熬夜喂奶靠世界杯撑一撑精神,不然我会困死。(故事四十一)
以上三类“迷”是我们通过既得的资料,依据主要的观看切身体验做出的分类,不一定能够囊括所有的女性观看者。类与类之间也没有明确的边界,甚至有些是交叉重叠的。正如图1所示,不同的女性观看者总是处于持续的动态的变化中。比如有些起初为了陪老公观看比赛,在看帅哥的过程中慢慢了解比赛规则,从“伪球迷”成长为专业的球迷。
在网友与我们分享的故事中,不少人称自己是“伪球迷”,这在“非球迷”中较为普遍,甚至有网友因为不清楚自己是否是合格的研究对象而通过微信来询问,在得到我们的肯定答复后才提供了自己与世界杯的故事。在我们对故事文本进行分类时,为避免误解,我们没有使用“伪球迷”的类别。这样的现象其实在男性、女性中均存在。在我们看来,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从以上各类“球迷”所占比重中也可以看出,如果“专注球迷”可以称为“真球迷”的话,这部分人数占比还不到13%,而“非球迷”占比则超过了50%。据我们有限的观察,在谈论与世界杯相关的话题时,所谓“真球迷”、“伪球迷”通常会成为一个聚焦点,有些人主动自亮身份,有些人则刻意与“伪球迷”划清界限。正如一个网友所说:
我不是球迷尤其不当伪球迷,不看脸不站队,我就看斗志和团队协作,那种大牌球星我也不认识,一切在我眼里都清零了,那种勇往直前,还有巧妙配合,以及能够捉住机会获得胜利的感觉太妙了!(故事十六)
三、不一样的意义生产
四年一次的世界杯足球赛事狂欢,除了少数人能够亲临现场见证盛事,大部分人通过电视、网页、微信、微博等媒介平台了解和观看赛事,不同于以往媒介形式的单一性,观众可以借助的文本形式逐渐多元化,“感觉现在不看直播一样可以跟得上潮流,微博和朋友圈整得就像实时转播一样”。[27]正如西尔弗斯通所说:“媒介和信息是以多种方式被使用的。每一个观众,每一个使用者,在她们所看所听的东西中分享,既是共同的也不是共同的东西。” [28]这种“重读”过程改变了原来故事的叙事结构关系,所有文本几乎都是其他文本及意义的在地式“重演”,“原来的那本”和“全新的一本” [29]也具有文本的互文性。不管是专注球迷、入门球迷还是非球迷,每一位“生产式受众” [30]在遭遇文本话语结构时,其切身体验都写入了已有的文化语境和社会框架。也就是说,每一个积极能动的“迷”都会在观看世界杯中融入自身的框架或视角,在微观的日常生活中呈现出对开放的“多义性”文本的理解,[31]从而创造自身的意义体系。
在图2中,我们看到了三大类型女性观看者在所有受众中的比重。很明显,我们最初想调查的研究对象——真球迷,即能够固定地专注、沉迷甚至“歇斯底里”于特定对象的“迷”的比例是最低的,只占到整个女性观看者的十分之一多一点。亨利·詹金斯借用德赛杜“盗猎者”的概念,将媒介粉丝定义为通俗文本的盗猎者,他把粉丝看电视的经历视为一种丰富复杂的参与式文化,他们在文化产品的生产、分配和消费环节中具有相当大的自主权。[32]这些从流行文本的普通观众到参与建构并流传文本意义的“真粉”,她们把赛事、纪录片、广告、消费产品等材料连成了一个互文性的网络。“2006年世界杯期间我跟同事们一起参与赌球,买对了90%,特别是阿根廷和意大利两个球队,从此成了这两个队的铁杆球迷”。[33] “有一次在微博上看到Messi don’t go down的视频,真的给我了太多触动。我思考了很多,之后我很仔细了解了梅西的所有,看完了他所有的纪录片,懂得了他发生的所有事”。[34]不同于“冷漠的观众”,真球迷将文本拉近视野并全情投入其中,每个特定故事的细节都是非常重要的。那些非理性的失控者,她们钟爱的球星、球队的得分、球技,甚至一个踢球的动作、一次小失误,都足以使她们“捶胸顿足、声嘶力竭、痛哭流涕”。她们把偶像作为符号材料,将其挪用过来加工、改造,编织进自己的日常生活当中,建构了“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35]如有的女性观看者把“战车”德国队视作自己生活的精神支持,“德国队是我的精神信仰啊,屡败屡战……(20)02年开始喜欢,其实德国队对我人生影响最大,不仅限于足球,更带我走向智力启蒙道路”。[36]有的对偶像具有狂热集中的关注,把梅西、C罗等偶像想象成日常的陪伴——“你(梅西)真的会给我的生活很多鼓舞。陪你哭陪你笑,深深地爱上了你……每场比赛,我真的只想要你赢,要你开心……” [37]相对于专注球迷,入门球迷和非球迷的比例总和出人意料地占到总人数的87%,她们又是如何呈现其过程性的社会文化意义呢?这是本文想重点讨论的方面。
(一)“欢庆”共享
“世界杯对于球迷而言我觉得像是一个节日,也是一次阶段性的告别”;“看世界杯,因为它是当下的热点”。[38]正如这位“非迷”把世界杯当成一种节日,很多人是受到大氛围的影响而被席卷进来,一同跟随球迷欢呼歌唱。巴赫金的狂欢节理论建构了在官方世界之外的“第二世界”和“第二种生活”,这种生活是嘉年华广场式的狂欢生活,“上下措置,阶级解构,只有狂欢和游戏”。[39]我们每个观众走进这个不同的媒体本文共同建构的世界杯虚拟景观中,就仿佛走进了一个快乐的广场,在这个广场中可以摆脱外界既定的社会规范和秩序,从比赛的欢愉和放纵中得到短暂的解放。“对于世界杯我只想说:又一次世界性的狂欢,发泄情绪,醉生梦死,夜半高歌,此起彼伏,最后彻夜未眠”。[40]世界杯也更像是一场仪式,一种象征和庆典,女性观看者们以各种形式(买啤酒、吃烧烤、引吭高歌)来纪念这场庆典,“做一盘不健康的小龙虾,喝一听不健康的啤酒”,[41]在身体的实践和仪式的操练中,从一些现实的失落感中逃离出来,寻找一种“乌托邦”和家园感。“当时分数不理想,心情并不是很好,熬夜看球赛赌球有种及时行乐的心理感受,啤酒、烧烤、世界杯,暂时就忘记了高考失利的事儿”。[42]在节庆和狂欢节上,“幻想的世界就可短暂地存活在日常生活当中”。[43] “我不忍看到一支尊敬的球队在场上变成这样,在发泄了这些情绪之后,我多么不想回归现实,然而还是要好好学习继续平淡”。[44]一边观看赛事,一边和闺蜜们、朋友们在一起也相互讨论,相互八卦,相互猜球,“从主教练的穿衣风格到球员的爱情八卦各种,各个国家的实力比较等等”,[45]这样的集体共享欢乐也能够将人们从日常生活中解脱出来,它“强调的是一种共同的愉悦感,在嬉笑游戏的社会交往中与别人同在一起”。[46]不同影像文本、媒介控制的景观社会,早已打破了地理和时间的边界,在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交织的去领土化的时空中,世界杯赛事为观看者们搭建了一个共情的舞台,每个人在舞台上尽情表演,仿佛处在同一空间之中。这种时空的延展、时空想象,超越了可以直接感知的时空,让每个伪迷、非迷都参与其中,从而拓展和丰富了个体的生活空间。正如一位女性观看者所说:
感受最深的一点是,看直播好像和周围看球赛的人是处在同一个时空的,不像看录播是自己一个人在看,也不会和别人有什么交流。在看直播的过程中,我会经常看朋友圈的动态,就是觉得别人发的动态,别人的看法也会进一步影响自己,在互相观看、互相评论中产生一种情绪的感染,她们发的内容也是我正在看的,她们评论的和我的感受也吻合。(故事三十)
(二)关系重构
Walter Gantz和Lawrence A.Wenner通过对707个成年男性和女性观看体育类节目时不同表现的电话访谈,指出女性观众观看体育类的电视节目更多地受到家人和朋友的影响(比如她们正在观看),并且主要是在女性操办家务时才陪同观看的,他还分析了社会规范和家庭责任在性别差异中的作用。诚然,“陪伴型”学徒球迷在整个球迷群体中占到了不小的比重(13.3%),一些女球迷是因为老公或是孩子热火朝天地投入世界杯,才恰巧加入其中。
我先生是球迷,他看我就跟着看,听他分析一下。
我是陪家人一起看,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球,家里的气氛会很好,虽然我和我妈只是为了凑热闹,但一起瞎喊真的很开心,一家人也显得其乐融融。(故事二十)
社会中每一个主体、每一个思想都是无法自足的,它天然要求与其他主体、思想打通联系,迸出火花,使不同的主体进入对话之中。学徒型球迷通常围绕在球迷周围,她们通过陪伴来完成亲情、爱情、友情的情感沟通,通过“在一起”共筑家庭和社会关系。这种主体“共在”也是一种文化“拼贴”,在参与文本阅读的过程中将文本重新组合,融入自身的社会身份和生活经验,最终满足个体的社会接触。然而,传统白人家庭调查早已时过境迁,女性不只是在做家务的零碎时间来顺便陪同观看电视节目,在不同于传统家庭分工的今天,女性非球迷在重构与家庭、社会、公共空间关系的同时,也积极探索自身的审美品位和主体需求,也从中进行自我搜寻,逐渐创造“我的世界”。
一开始我是跟着我爸爸一起看,那时候懵懵懂懂的,连梅西是谁都分不清楚,后来微微懂,微微懂了之后就开始跟人聊,越聊越习惯,然后就断断续续地看到现在。(故事十七)
日常生活总是平凡而琐碎的,世界杯盛事借助新媒体技术在全世界内得以展开,平时并不经常相聚的人们也在这里聚拢,有关世界杯的所有话题成为人们思考和讨论的原始资料,个性化的女非迷在不断删减、改造文本中,把自我从琐碎的空间中跨越出来进行广泛的社会参与,转变公共和私人空间的边界,将自我表达与公共意义体系连接起来,从个体组成“群”,[47]从而象征性地创造了一种社会共同体的观念。又如一个女性观看者所言:
我看球有一个原因。这么多年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已经博士毕业,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们有的在上海做金融,有的留在家乡做公务员,有的本科毕业辗转中国、非洲等等世界各地打拼,我们不太可能像过去一样黏在一起,而且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特别是初中的那帮发小们。但是只有在世界杯的时候我们的群里会特别热闹,所有人谈论的都是世界杯,并且没有距离也没有时差,大家主队也不一样,关心的也不一样,但世界杯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人带话题,所有人聊着聊着就接上话了。(故事五十六)
(三)“快感”获得
有一种非球迷是享受被荷尔蒙多巴胺点燃的夏天,享受绿茵场上性感的肌肉走向带来的感官刺激,享受男球星高颜值的视觉体验,她们的兴趣点是内马尔的发型、韩国队的防晒霜、C罗的发胶……“克洛泽太帅了!” [48] “我就是肉体的观赏和向往!” [49]她们在看外形时加入了个人的审美需求,把自己的意向投射到球队或者球星身上,从此球星、球队具有了符合她们个人意向的特性,这一过程实现了主体间“我与我”以及“我与你”的对话。大众的快乐总是直接和具体的,享受放松的肉体态度可以将自身从社会的通常需要里抽离出来,有学者称对男球星的身体和颜值的渴慕是女性表达性向往的一种方式,一种“性能量的释放”,[50]这更是一种“快感”的生产。[51]世界杯赛事观看多发生在公众性、群体性的时刻,“此时此刻”的快感是很容易产生的。它可以是额手相庆式的。比如:
本来我是不看球的,但是被酒吧的气氛带动,于是就跟着看了起来。因为不懂足球,就是比利时进了球酒吧就会集体欢呼。我们也跟着欢呼,感觉很开心。大家都在看,我就也跟风看了一两场比赛,当时也没什么感觉,看见谁进球了就为谁欢呼。(故事五十一)
“欢呼”是身体的能量的释放,进球的时刻是最容易点燃现场的时刻,每一次在球门前受到威胁,心率骤然加快后或失落或沸腾,即便是那些非球迷也很容易被感染到队伍的情绪中来,在热烈的空间中以身体阅读,在某一刻丧失她们个别的身份,用身体在生理感官的意义来回应文本的“身体”。[52]在自我丧失的过程中也可以享受一种躲避式的快感,从自我\社会的控制中得到短暂的解放。“这届世界杯多像一届真实发生的电视剧,头一天发泄完情绪,但我第二天还是要回归现实”。[53]除了额手相庆式的快感,争执、冲突、谴责和讽刺同样带来快感。在精神空间日渐萎缩的现代社会,人们越来越多地生活在封闭、浮躁、平庸的生活氛围中,企图通过亢奋、激情、冲突来调剂单调,以听觉、视觉、感觉的冲击力来宣泄情感。比如夫妻之间的争执:
我不属于真的球迷,主要是陪男人看,他看的时候我也就看一会。看完后觉得自己还是不太懂规则,还因为问男人规则,在语言描述上发生了很大分歧,引发了一次混战。(故事五十二)
我会跟老公一边看比赛,一边跟他打赌哪个队会赢,他会根据比赛结果猜测的难易程度来决定,谁输了就给对方洗几次脚。比如6月30日法国VS阿根廷,值7次洗脚,乌拉圭VS葡萄牙,值5次洗脚,总的看下来,全都是我输,一共输了19次洗脚。(故事六十三)
上述两个故事都发生在夫妻之间,世界杯把平时很少看电视节目的两个人集中在一起,从夫妻双方的私人竞技场转向公开的竞技场,在“冲突”中享受释放的自由和快乐。
同样地,谴责和讽刺也可以增加“伪球迷”的快感——“有一天微博看到热搜守门员‘防晒霜’,发现被群嘲‘娘’,看世界杯一直抱着嘲讽的态度,有些球队到底怎么踢黑球”。[54]像这样冷嘲热讽的非迷将自己置身于世界杯赛事故事发展和人物关系中,没有以足球本身所期望的方式来看待,反倒通过嘲弄对象来获得快感,通过表面的讽刺来保护乐趣,这是一种“防御机制”,[55]这种机制或是对枯燥日常生活的调侃,也可能是对单调生活的逃避。
结语
本文在对2018年男足世界杯期间所收集到的女性观看者的故事进行文本分析的基础上,辅之以深度访谈和参与式观察,根据不同女性观看者与观看赛事的动态性关系程度,借助物理学中的原子模型,归纳整理出非球迷、入门球迷和专注球迷三种不同类型,并对其特征进行讨论,对“迷”们自我报告的故事根据我们的理解进行了适当阐释。与既往关于各种“迷”的研究稍有不同,在我们收集到的故事中,其实绝大部分算不上迷,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体现了男足世界杯的影响力和开放性,不同的人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参与其中;另一方面,在相当一部分网友与我们分享的故事中,2018年的俄罗斯世界杯只是一个话题的切入点,不少网友讲到了她们自己与既往男足世界杯的一些故事,从这些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她们是如何成为“专注球迷”的,同时也可以看出有些人多年以来始终未变的“围观”心态。
在此基础上,我们从费斯克积极的“生产者式”受众的角度,结合互文本语境着重探讨了前两种女性观看者如何进行动态性社会文化意义的建构。一方面,由于媒体渠道的多元,世界杯的每一场比赛不再仅仅是电视直播这样的一种文本类型,而是融合了各种媒体渠道的一种多元的文本实践。正是在这些互文本实践中,女性观看者在观看过程中的意义生产得到直观体现。另一方面,互文性也是每一个女性观看者的“我”与媒介文本的“你”的对话交流的关系,也是不同类型的“迷”之间(迷与迷、非迷等)不同主体的交往关系。最后,不管是入门球迷、非球迷还是专注球迷,在参与世界杯不同文本时,都会调用已接触的知识和文本去观看新的文本,每一次观看又是此刻新的观看。也就是说,其观看行为都是携带从既有文本中获得的“文化符号与社会假设”进行的重新审视文本之行为,如罗兰·巴特所言,“阅读本质上都是重读”。[56]如果说专注球迷是德赛都所说的“游牧民”概念,那么入门球迷和非球迷这样的“非真粉”更像是自由漂浮的“游客”,既有站在一旁的“旁观者”,亦有投入感情和智力的“参与者”。“既不在这儿,又不在那儿”。[57]她们是不稳定的粒子,徘徊在稳定的原子核周围,在与原子核碰撞、交叉的过程中对文本进行“接触”,而非重度沉浸其中。她们对世界杯、足球的流动阐释缺乏一个稳定和永久的文化基础,在文化的拼贴中更关注私人的空间“为我所用”,她们不是被动的接受者和消费者,而是意义的能动者和创造者,这样的意义生产不是孤立、单独的过程,而是公开的、社会的,但是这样的意义生产是短暂的、临时的。
因为我们的研究仅仅针对女性,因此上述无论是类型划分还是观看过程中的意义生产,是否就是女性独有的?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无法回答,但是正如前面讲到过的,“陪伴型”学徒球迷及“看颜值”这两点,应该是女性独特的地方。虽然绝大多数女性观看者表现出一种自由漂浮的“游客”状态,但是在女性中同样有一些“真粉”存在,因此不能给所有女性贴上“游客”的标签。在研究开始之初,就有人向我们质问:为何要研究“女球迷”?因为在中文语境中,大凡加上一个“女”字,似乎就带上了某种有色眼镜。因此,无论是什么样的“粉”或“迷”,若是全身心投入,性别之间的差异似乎就被抹平了,而差异只会更多地出现在那些入门球迷或非球迷身上。
囿于条件所限,我们的调查对象源自朋友圈的好友和好友的好友,无法从不同的职业、阶层、群体进行严格的概率抽样;对于入门球迷、专注球迷和非球迷的分类只是根据其文本参与程度,难免有主观的嫌疑;尤其是对于意义生产,完全是我们根据网友所提供的故事做出的“猜测”,并未向本人进行求证。■
①东方新闻网:《2018俄罗斯世界杯观众35.72亿人 中国6.557亿人位居榜首》,http://mini.eastday.com/a/181226132220925.html,2018年12月26日
②有趣的是,本文作者的初衷本是收集女球迷的故事,最终来自四面八方看过世界杯(自称球迷、伪球迷等)的女性观众纷纷献计献策。在此仅对与本文作者进行交流讨论,以及无偿提供评论及详细自述的各位表示衷心感谢。我们调查之前的诺言,也一定会兑现。
③在进行讨论时,除了上面所说的问题,我们又增加了“看完后获得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这样一个问题。
④邓惟佳:《试分析西方“迷研究”的三次浪潮和新的发展方向》,《国际新闻界》2009第10期
⑤Jonathan Gray,Cornel Sandvoss,and C.Lee Harrington.Fandom-Identities and Communities in a Mediated World.New York: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2007.p.10-11
⑥杨揄熹、刘柏因:《全媒体时代的迷文化研究——以耽美迷群为例》,《新闻爱好者》2012年第3期
⑦蔡骐:《网络虚拟社区中的趣缘文化传播》,《新闻与传播研究》2014年第9期
⑧[美]劳拉·斯·蒙福德:《午后的爱情与意识形态:肥皂剧、女性及电视剧剧种》,林鹤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版
⑨Youna Kim.Women,Television and Everyday life in Korean:Journey of hope.London:Routledge,2005
⑩[英]尼克·史蒂文森:《认识媒介文化》第121-123页,王文斌译,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
[11][24][29][32][56][美]亨利·詹金斯:《文本盗猎者:电视粉丝与参与式文化》第11、12-13、64、22-24、64页 ,郑熙青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版
[12]在《迷文化》中,Matt Hills曾经这样定义迷:“专注且投入地着迷于特定的明星、名流、电影、电视节目、流行乐团;对于着迷的现象,可以说出一大串,就算是细枝末节的资讯,也都能头头是道,而对于自己喜欢的对白、歌词、片段更是朗朗上口、引用无碍。”
[13][30][51][52][英]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第127、127、60、62页,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1版
[14][55]Ien Ang .Watching Dalls:Soap opera and the melodramatic imagination.London:Methuep,1985.p.88—106.
[15][31][英]罗杰·迪金森、拉马斯瓦米·哈里德拉纳斯、奥尔加·林耐:《受众研究读本》第21、208页,单波译,华夏出版社2006年版
[16][28][英]罗杰·西尔弗斯通:《电视与日常生活》第122、144页,陶庆梅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17]董希文:《互文本:一种挑战传统的文本观念》,《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4期
[18]故事有长有短,平均字数为277.2字。
[19]部分参考了Jonathan Gray的New audiencesnew textualities:Anti-Fans and Non-Fans。
[20]与Jonathan Gray不同,资料中并未收集到“黑粉”的访谈故事。
[21]对“非迷”的细致分类部分参照了Lawrence A .Wenner的From football widow to fan:Web narratives of women and sports spectatorship,但也做了较大改动。
[22]为使文字简洁,以下省去“女”。
[23]Matt Hills:《迷文化》第111页,朱华瑄译,韦伯文化国际出版有限公司2005年版
[25]在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八分之一决赛中,英格兰通过点球大战淘汰了哥伦比亚,双方球迷在看台上互扔啤酒杯、在地铁打架,其中一名哥伦比亚球迷的鼻子被打骨折,32名球迷被警方逮捕。腾讯体育网:《世界杯首起球迷冲突30余人被逮》,https://2018.qq.com/a/20180705/040325.htm,2018年7月5日。
[26]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参赛球队平均年龄为25.9~29.6岁。腾讯体育网:《世界杯新军平均年龄最老!英法新一代仅26岁星光熠熠》,https://sports.qq.com/a/20180605/001608.htm,2018年6月5日。
[27][33][34][36][37][38][40][41][42][44][45][48][49][53][54]故事四十三、六十九、四十八、六十六、四十八、七、六十一、三十四、三十四、十一、十、六十六、七十四、十一、七十五
[35][50][57]陶东风:《粉丝文化读本》第52、241、46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39]张惠龙:《狂欢理论视野下体育电视娱乐节目的研究》,南京师范大学2015年
[43][46][英]迈克·费瑟斯通:《消解文化:全球化、后现代与认同》第78、77页,杨渝东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47]潘忠党:《“玩转我的iphone,搞掂我的世界!”——探讨新媒介技术应用中的“中介化”和驯化》,《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第4期
郭建斌系云南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传播民族学方向博士生导师、媒体人类学研究所所长,陈晓颖系云南大学文化传播方向博士研究生。本文为云南大学一流大学创新团队(民族传播研究与媒体人类学)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