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雯 桂勇 黄荣贵
　　【本文提要】本文依托新浪微博2013-2018年六年间共计2.75亿条随机微博博文，使用大数据文本分析和博文质性解读混合的方法对“改革开放”的网络论争与议题演进展开研究。研究发现：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整体态度倾向呈现波动向好的局面，国家立场、底层或弱势群体立场往往成为改革开放正负态度的分野标志；改革开放从思想理论界的争论内化为人民群众的生活体验甚至思维方式，在互联网空间表现为一种国家战略与生活体验兼具的社会存在；作为一种网络社会思潮，改革开放是多元、立体、变动的存在，从内部论争走向对外关系，“如何看待西方”成为网络论争的新维度。与此同时，中国特色的网络生态演进影响议题走向，“党的领导”在论争进程中影响深远，改革开放是具有“中国底色”的网络社会思潮。
　　【关键词】互联网 社会思潮 改革开放 大数据 监督学习法 语义网
　　【中图分类号】G206
　　20世纪70年代末，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为奋斗目标的“改革开放”，开启了中国历史发展的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带来了生产方式与社会结构的深刻变革，深远影响了利益分配关系，亦颠覆性地冲击着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模式乃至价值观念。过去的40年，伴随改革开放新旧交替的剧烈变动及在此过程中涌现的社会转型问题，中国思想理论界的“左”“右”之争、“保守主义”与“激进主义”之争、“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争，长期存在，从未离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代中国不同社会思潮所代表的阶层利益和主要观点绝大多数都是基于改革开放之后形成的利益格局，并由此提出不同的主张和看法。当代中国的社会思潮，“正是指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民间自发形成的，具有不同的价值取向，运用不同的理论资源来应对中国当下的问题、矛盾、冲突或困境的不同思想派别”。①改革开放成为当代中国多元社会思潮、多元价值观念碰撞的时代背景、重要动因与核心议题。
　　在改革开放过程中，一部分“右”的力量，倡导“西体中用”及以自由主义理论为基础的社会思潮；另一部分“左”的力量，则抓住经济高速增长背后的贫富差距问题、腐败问题、社会道德问题，质疑改革开放，认为市场改革偏离了社会主义道路，甚至认为“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向资本主义的过渡”或“已经是资本主义的一种形态”。②遗憾的是，长期以来，对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价值观、社会思潮的研究研判，在学术文献上缺乏清晰、严谨的实证研究，大多充满了自我推论、想象，甚至是情绪化的争论，仅有少数例外；③与此同时，我们能够看到、听到的有关改革开放的论证、阐述，更多来源于精英话语、学术脉络或部分知识精英的意见，缺少来自普通民众的变化的历时性的研究面向。
　　新世纪以来，随着互联网在我国的发展与普及，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社会思潮也跨越时空界限延伸至网络空间，在互联网上发酵、传播，更趋复杂激荡之势。一方面，互联网为多种社会思潮提供了更加便捷的传播渠道，国内外各种社会思潮、中西方多元价值观均在互联网上激烈地争夺话语权；④另一方面，社会舆论与社会思潮的生产与传播不再局限于精英用户群，其生产主体日渐大众化和多元化，网民因此成为各种网络舆论和社会思潮的主导性力量。⑤伴随着近十年中国互联网的井喷式发展，网络延伸并重构了现实社会的思想观念，使得社会思潮的生产主体更趋丰富，演进过程更趋复杂。于我们的研究而言，网络表达和网络空间给予研究者历时性的记录、分析中国普通网民思想价值观念变化的宝贵资料和研究可能，使得思想价值观念、社会思潮有了普通网民网络表达意义上的研究可能。
　　改革开放40年，中国进入新时代的关口。经历了40年改革开放的洗礼，40年价值观念与意识形态的论争之后，我们试图较为系统地探讨，中国的普通民众——在本研究中以中国普通网民（微博用户）为代表——如何理解改革开放？近几年来，中国网民对于改革开放是否形成了相对统一的、主流性的价值认识？如果有，是在怎样的维度上、程度上形成了相对统一的认识，又是在怎样的维度上、程度上展开争论，以怎样的逻辑进行演进，发展出怎样的变化趋势？
　　本文依托新浪微博2013-2018年六年间共计2.75亿条随机微博博文数据，对与“改革开放”有关的网络讨论展开基于向量机的机器学习法分析与语义网分析，期冀为当前中国最为核心的社会价值观、社会思潮的分析研判，提供一个普通网民的研究视角；期冀结合量化与质化分析，对中国有关改革开放的学术论争做出尝试性的回应。
　　
一、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本文利用数据开放程度相对较高、思想与观点表达较为丰富的新浪微博平台，使用大数据文本分析和博文质性解读混合的方法对“改革开放”的网络论争与议题演进展开研究。本文的数据来源于2013年1月至2018年6月实时下载的新浪微博博文数据库。⑥为了有效地反映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态度倾向以及年度变化趋势，本文以年份为分层标准，层内使用简单随机抽样原则获得每年5000万条随机微博博文，⑦共计2.75亿条微博博文。一方面，使用支持向量机的监督模型，分析六年间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态度演进；另一方面，对2013年、2018年与“改革开放”高度相关的网络讨论展开语义网分析，尝试探讨“改革开放”议题的主题变化趋势；在此基础上，结合文献与博文文本的质性分析，对论争与演进背后的逻辑展开讨论。
　　支持向量机的监督学习法，亦可称为监督性机器学习法，其分析流程为：手工编码——模型训练与评估——预测。首先，作者搜索出5000条以“改革开放”为关键词的微博博文，请受过社会学或传播学训练的研究生对其进行人工编码，判断每一条博文对改革开放整体呈现的“正面态度”、“负面态度”和“其他”⑧的倾向。为了提高人工编码的准确性，课题组对所有编码员进行了20小时以上的培训；为了减少编码输入带来的误差，课题组使用Python语言编写了专门的数据编码软件，并完成了交互信度检验。
　　第二步，基于以上人工训练集，作者使用支持向量机模型⑨对2.75亿条博文进行分类。模型训练的基本流程如下：（一）使用中文分词软件将博文切分为词语列表，并剔除常见的停用词；（二）使用TF-IDF算法将分词后的博文（词语列表）转换为TF-IDF矩阵，在该矩阵中，每行代表一条博文，每列代表一个词语，矩阵元素的取值则反应了词语在对应博文中的重要性；（三）通过特征词选择算法选择最优的词语列表子集；（四）评估模型的预测的准确性；（五）使用所选的特征词对应的TF-IDF矩阵和手工编码的议题态度数据来训练支持向量机模型；（六）使用训练模型对所有博文进行预测，并根据预测结果计算正面态度和负面态度指数。
　　第三步，作者使用查准率、查全率、F1值等指标对模型进行评估。以“对改革开放的正面态度”为评估对象，模型的平均查准率为0.80、查全率为0.80、F1值为0.79。由此，根据如右公式计算好感度和反感度指数：
　　这两类指数的直观含义是，每万条微博中对“改革开放”持正面态度或负面态度的微博数量，描述了网民对特定议题的正负态度倾向。
　　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选取六年时间段的一头（2013年）、一尾（2018年），对与改革开放紧密相关的网络讨论展开语义网分析。首先，作者筛选出所有含有“改革开放”这一关键词的博文作为语义网分析的语料库，并对所得博文进行分词和去停用词等预处理；第二，使用Wordij软件建构以词语为网络节点、词语对子共现频数为链接权重的加权社会网络，为了突出讨论的核心议题和视角，本研究仅保留权重大于50的网络链接；第三，对所得的语义网进行社群侦测分析，得到若干语义子群（子网络）；第四，通过检视构成子网络的词语以及词语间的共现关系可以提取网民讨论“改革开放”话题的具体议题和视角。
　　基于以上的大数据文本分析过程，作者得以从整体和结构上通过实证研究的方式，系统刻画网民有关改革开放论争的态度倾向、核心议题与演进趋势，使得网络文化与观念研究具有更加坚实的经验基础；与此同时，作者还提取了反映各子网讨论内容的典型博文并对其进行质性解读，从而有助于提升作者解读语义子网含义的准确性，在更加宏观的网络社会生态视野下，深化作者对改革开放作为一种网络社会思潮演进的逻辑理解。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本文的所有研究基于新浪微博博文展开，“博文”而非“网民”，是数据分析的基础单位。在一定程度上，通过随机抽样产生的海量博文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代表微博空间网民的总体态度倾向和议题趋势，但因为新浪微博博文的总体数据库无法获得，部分博文存在不能公开发布等问题，本文的分析结果仍有可能具有一定偏向性，比如，更加偏向活跃网民的态度倾向和议题趋势。
　　
二、日常化的论争：从“国家战略”到“生活体验”
　　数据分析显示（图1　图1见本期第54页），2013-2018年六年间，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整体态度倾向呈现波动向好的局面。2013年，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正面态度指数为175.11，负面态度指数为192.80，负面态度指数略高于正面态度指数；2014年，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态度曾一度向好，正面态度指数上升，负面态度指数下降；但2015年，两者又再次趋同，正面态度指数162.99，负面态度指数157.94，几乎势均力敌；2015年以后，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正面态度指数连续上升，负面态度指数连续下降，到2018年，达到正面态度指数222.30，负面态度指数51.84，正面态度大幅超越负面态度，整体态度全面向好。
　　从整体来看，互联网上对改革开放持正面态度者居多，多数博文肯定改革开放的成就，且近几年呈现日趋正面的趋势。考虑到微博平台自身的发展历程，2013年，微博处于历史最高活跃期，而2014年以后，伴随着清朗网络空间的建设过程及微信平台的冲击，微博平台整体活跃度有所下降，在这样的背景下，在近六年的时间里，对改革开放议题的正面态度讨论与负面态度讨论之和，几乎保持了同等的话题热度且正面态度不断提升，说明近几年正面态度已经较为稳定地压倒负面态度。但不容否认的是，改革开放在微博空间，在普通网民中，确实是一个具有争议性的议题，仍有相当比例的微博博文对该议题持否定态度，表现在近几年的网络讨论中，具有较高的波动性。
　　持肯定态度者主要基于以下理由：一是改革开放带来人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尽管不同阶层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获得的利益不同，但“实际上是所有的人都获得了利益”（编号1666032130）。⑩二是改革开放改变了闭关锁国的状态，与世界接轨，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地位，一位网民认为，“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不断深入，各国对中国共产党的关注程度越来越高。中国共产党的时代性、先进性和开放性，将获得世界各国越来越多的认同和褒奖”。（编号2025656777）
　　持否定态度者，则认为40年的改革偏离了社会主义道路，背离了党的初衷，造成诸多社会问题，包括贫富差距、官员腐败、国有资产流失以及底层民众生活水平下降等，由此否定改革开放政策，认为改革开放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市场经济是走不通的，必须回到毛泽东时代，才是中国的出路所在。如网民对社会风气展开讨论：“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竞争是有了，但私心膨胀得厉害。教育是失败的，从小到成年集体活动屈指可数，可就这屈指可数的几次也是敷衍了事。现在不都是为自己想的多吗？”（编号2988091472）
　　值得注意的是，持肯定态度的网民并非完全否认改革开放带来的负面效应，实际上很多肯定改革开放的网民也承认改革开放以后产生了一些新的社会问题，如环境污染、分配不公、道德滑坡等，但这些问题不能掩盖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的巨大进步。他们认为，造成贫富差距、社会不公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改革本身错了，“而是没有持续不断深入改革的错”。（编号3104721761）比如，“房价太高就是改革开放半吊子的结果”。（编号3847578811）目前仍应该加大改革的力度，全面深化改革，唯有改革才有出路，要在改革的深水区敢于试水，全面攻坚。
　　从网民的正负态度倾向看，对改革开放的不同观点基本延续了思想理论界对“左”、“右”问题的论争思路，并表现出一定的立场取向。立场取向是建构社会思潮类型学必不可少的要素，从近几年互联网上的各种观点来看，国家立场、底层或弱势群体立场、社会中上层立场构成了网络社会思潮的三种主要立场取向。[11]基于改革开放相关博文的质性分析发现，三种取向中的国家立场、底层或弱势群体立场往往成为对改革开放正负态度的分野标志。但普通网民对改革开放的论争亦发展出自身独有的特征，从思想理论界对价值观念、理论资源、立场取向的讨论内化为人民群众的生活体验和思维方式，形成一种“日常化的改革开放论争”。
　　一方面，对改革开放持正面态度者，往往站在国家的立场上，以政权、党和政府为出发点来考虑问题，倾向于对现有体制肯定和辩护，[12]表现在日常化的论争中，即将改革开放作为一种先进文化和美好生活的想象，承载普通人对美好生活的定义与期待。如博文“初二带老婆孩子来深圳锦绣中华玩，内急去洗手间，惊呆地发现，这里的厕所一片和谐景象，深圳不愧改革开放前沿城市啊！”（编号2705198112）在这类文本中，网民并没有专门讨论改革开放议题，但从语境中可以发现，网民脑海中预设的改革开放，是肯定国家、肯定体制的积极想象。
　　另一方面，对改革开放持负面态度者，往往站在底层或弱势群体的立场上，以底层或相对弱势的群体为出发点来考虑问题，倾向于批评社会的不平等，[13]表现在日常化的论争中，即将改革开放作为一种抗争符号，在诸多权利表达中频繁运用，以提升权利诉求的合法性和权威性。如性少数弱势群体对其主张权利的表达：“其他国家已经在争取同性恋者与异性恋者同等的权利，我们还在纠结同性恋是不是心理疾病？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改革开放了？”（编号2964568982）在这类文本中，网民往往有明确的诉求目标，改革开放更多地表现为一种工具性的抗争符号。
　　在相当多的博文中，改革开放被作为政治性资源加以利用，以提升诉求表达的“格局”。如网民将日常生活中遇到的不满意的民生问题，以改革开放的“好日子”作为“标杆”，呼吁政府改善交通环境：“ 【这段路该修修啦】短短一段道路破旧不堪，当地群众感叹：过着改革开放的好日子——舒心；每天看着如此破旧的路——烦心！希望××区领导及有关部门实地察看一下，尽快整修这段道路，切实改善当地的道路交通环境。”（编号1627075064）
　　总的来说，微博空间对改革开放的论争，不仅具体化为经济是否实质发展、民众生活水平是否实质提高、政治是否清明、未来是否值得期待、道路是否偏离社会主义、文化是否繁荣、社会公德民众道德是否滑坡等改革开放战略本身蕴含的社会问题，涉及党和国家战略方针和社会层面的公序良俗；也具体化为日常生活的优势参照系和各种权利表达的抗争符号。网民在大量生活体验中提及改革开放，在众多利益诉求和价值诉求表达中运用改革开放，涉及社会价值观、家庭、个人等日常化实践。大量微博显示，改革开放已经从思想理论界的争论内化为人民群众的生活体验甚至思维方式。改革开放，在互联网空间表现为一种国家战略与生活体验兼具的社会存在。
　　
三、议题的演进：从“内部论争”走向“外部关系”
　　为进一步呈现网络上对改革开放的论争维度和主要议题，我们构建了2013年和2018年，微博场域中对改革开放一词讨论的语义网络，由此呈现改革开放的“网络镜像”。在具体分析中，以点的大小代表词汇在语义网中的接近度（closeness）大小：接近度大的词汇在语义网络中占据更为核心的位置。
　　（一）2013年:路线的论争、比较的逻辑、历史的延续
　　如（图2、图3、图4　图2、图3、图4见本期第56－57页）所示，2013年改革开放议题共分成3个子网，既有政治路线、中国道路方向的争论，也有经济生活层面的比较，还有对十八大、十八届三中全会全面深化改革政策的探讨。
　　1.子网络1（见图2）：以“国家”、“政治”、“人民”、“毛泽东”、“民主”等热词为中心，围绕中国政治道路和路线问题展开争论。网民探讨“中国该往何处去”的问题。
　　中国应该走怎样的发展道路，是不同社会思潮争论的核心议题。当自由主义者支持国家改革开放，在经济上要求更加开放的市场机制并积极推进中国融入经济全球化进程时，历史上的个别重要事件多被批判，“民主”等概念则多被提及；另一方面，左派的观点则认为，改革就是受资本家剥削，开放就是受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剥削，私有制是一切不公平现象的根源。围绕“毛泽东”、“邓小平”等领袖人物是非功过的讨论也成为中国道路问题的焦点之一。
　　有深情缅怀邓小平的：“他身高不过一米六，却是改革道路上的领路巨人。从留法青年到战争统帅，车间工人到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他一路走来，三起三落，但他依然坚持，因为他怀揣对祖国的热爱，对百姓的责任。收复香港，收复澳门，他是人民的好儿子——邓小平。”（编号2935429347）亦有怀念毛泽东，以一种怀旧和疗伤的心态去缅怀改革开放前中国社会状况的[14]：“不是他建立的八万座水库，你拿啥养活多出的四亿人口？不是他弄的大庆鞍钢，你凭啥拥有世界第一的制造业？不是他留下两弹一星核潜艇大飞机，你凭啥当常任理事国？不是他给国库添了600吨黄金，你拿什么改革开放？”[怒]（编号1759829493）其背后，是普通网民以获得感为标准发展出的立场取向与价值选择。
　　2.子网络2（见图3）：以“经济”、“发展”、“社会”、“市场”、“文化”等热词为中心，围绕改革开放经济成就、社会发展成果展开讨论。改革开放的合法性在比较中产生，网民在比较的逻辑中理解改革开放。
　　经历四十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取得巨大成就，社会建设、文化建设和体制建设日益完善，人民收入显著增长，生活水平大幅提升。改革开放使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改革开放是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和发展，带来的一系列成果深刻证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正确性与优越性。
　　“越来越”、“三十年”等热词显示，网民对改革开放所持的态度，主要是基于比较的思路。对改革开放持正面态度者，看到的是国家的富强、经济的繁荣、社会的成长、生活水平的提高、个人选择的增多，等等；对改革开放持负面态度者，看到的是官员的腐败、环境的污染、国有资产的流失、生活成本的增加、社会的不公平，等等。网民的争论也往往以改革前和改革后为对比，从不同面向出发论证自己的价值选择。如谈到食品安全问题，有网民转发，“//中粮董事长宁高宁说，中国食品问题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我们必须有基本判断，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食品质量整体是上升的”。（编号3559288444）在论争“先富后富”的问题时，有网民总结，“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才有了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中西部人口向东部转移，才有了交通的发展，才有人打车，有人烫头，有人雇保姆，才有了O2O，才有了投资，所以还是要感谢改革开放，要不我们都要勒紧裤腰带去搞原子弹！”。（编号1645990282）
　　3.子网络3（见图4）：以“习近平”、“邓小平”、“历史”、“十八大”、“（十八届）三中全会”等热词为核心，围绕政策层面全面深化改革展开讨论。网民在党的理论、实践创新中理解历史的、延续的改革开放。
　　党的十八大选举出以习近平为核心的新一届中共中央领导层，会上强调坚持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发展更加广泛、更加充分、更加健全的人民民主；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推进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全面提高开放型经济水平。一年后，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指导思想是：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为指导，坚定信心、凝聚共识，统筹谋划、协同推进，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方向。
　　可以说，2013年围绕改革开放的网络讨论，被国家政策及其精神深深地设置了议程。网民将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的全面深化改革，理解为以邓小平领导的改革开放精神的历史延续与时代创新，从改革开放向纵深发展的角度展开讨论。“上海”、“广东”、“深圳”等热词代表了改革开放、全面深化改革两个阶段的标杆城市。网民一边讨论“深圳永远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啊”，（编号3165336584）一边感慨2013年上海自贸试验区成立后，发展势头喜人。改革不断向纵深推进，标志着我国现代化建设、全面深化改革与扩大开放的步伐稳步推进。网民在历史的、延续的过程中理解党的理论创新和实践进步。
　　（二）2018年:改革成果、纪念话语、对外关系
　　如（图5、图6、图7　图5、图6、图7见本期第58－59页）所示，2018年改革开放议题也分成了3个子网，包括对改革开放建设具体成果的讨论，对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文艺宣传作品的讨论，以及改革开放与世界关系的讨论。
　　1.子网络1（见图5）：以“中国”、“国家”、“人民”、“生活”、“建设”等热词为核心，围绕改革开放的建设过程展开讨论。网民以务实的态度，讨论改革开放建设的具体议题，总结改革开放的成果与经验。
　　改革开放为中国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在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方面取得了重大成就。与2013年的子网络“比较的逻辑”相似，2018年的热词“变化”与2013年的热词“越来越”都意味着网民在比较的过程中理解改革开放。如某博文写到，“邓小平的改革开放使国家变成两个时代，改革开放前国家经济和百姓生活是什么样子，改革开放以后国家的经济和百姓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时代。”（编号6022186626）
　　与此同时，不同于2013年的子网络2，2018年的子网络1多了不少具体的建设面向，如“农民”、“农村”、“产业”、“文化”、“企业”、“民族”等热词。可以看出，网民在2018年全面参与了对改革开放各方面建设成果的讨论。
　　以热词“农民”为例，有博文总结40年建设成就：“德国《时代》周报网站：改革开放40年后的今天，数亿中国农民摆脱了贫困，村庄变成现代化的城市，配备高科技的火车在大都市之间穿行。”（编号2709979734）
　　有博文对改革开放前后进行比较：“1978年，全国有4000万户农民的粮食只能吃半年，还有几百万户农家，从冬到春全靠政府救济，靠借粮或外出讨饭度日。同是这一年，约有2亿人每天挣的现金不超过2角，有2.716亿人每天挣1.64角，有1.9亿人每天挣约0.14角，有1.2亿人每人每天挣0.11角。——《大转折的瞬间：目击中国农村改革》”（编号1446510791）
　　亦有博文对相关建设领域提出意见建议：“农村土地所有权可交易可私有，城乡居民身份合一无差别是解决现有问题的关键，意义等同于改革开放初期的包产到户，按僵化的思想都是违反规定甚至法律的，但不走这一步，就是必死无疑。”（编号3868096613）
　　通过定位相关热词所在的博文，我们发现，对于改革开放建设过程中的具体问题，网民态度仍有分化，但总体来看，正面态度与负面态度大多是基于总结成果、经验、教训的角度出发的，是具有建设性的积极意见。
　　2.子网络2（见图6）：以“电视剧”、“故事”、
　　“献礼”等热词为核心，围绕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的文艺宣传活动展开讨论。精神文明建设渗透到网民的日常生活中，主旋律与流行文化的结合方式符合网民品味。此外，这也与微博平台日趋娱乐化的特征有关。
　　3.子网络3（见图7）：以“开放”、“发展”、“改革”、“国际”、“美国”、“海南”、“未来”、“创新”等热词为核心，围绕改革开放如何走向未来、走向世界展开讨论。在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下，中国网民开始思考改革开放与世界的关系及其对世界的意义。
　　改革开放40年，决胜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伴随国际环境日趋复杂，改革开放也进入深水区。
　　一方面，新时代的改革开放在过去的辉煌成就基础上继续不断累积经验，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深圳大鹏新区、河北雄安新区、天津滨海新区等开发建设如火如荼，海南博鳌亚洲论坛、上海首届进口贸易博览会等以极大的魄力将“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推动开放创新。改革开放成为举世瞩目的“中国现象”，被许多国家研究、效仿。特别是针对朝鲜问题，大量中国网民围绕“改革开放”的经验输出展开了热烈讨论。
　　朝鲜宣布改革开放前，就有很多网民为朝鲜未来发展道路“支招”：“很多人去了朝鲜就跟朝鲜人说你要改革开放，你才有生存之路，可他们认为这相当于是对他们国家的侮辱。”（编号1650111241）“给金正恩出点主意，改革开放，尤其对中国开放边境和港口，让中国带动自身发展，找个靠山。”（编码2978001471）
　　朝鲜宣布改革开放后，中国网民更加热血沸腾，“朝鲜都要改革开放了，有没有一起去做生意的啊 ?”（编号2392832705）
　　在许多网民眼中，改革开放已经成为一项可供世界参考的道路选择，并能够被积极地推广出去。其背后反映的，是改革开放40年成就带给中国人民群众的道路自信。
　　与此同时，新时代的改革开放也面临后全球化时代的中美关系与新时期的世界格局。这其中，如何理解改革开放与独立自主的关系成为网络论争的核心议题。有网民认为，外部压力可以更好地促使我们改革开放，“过往的改革开放历史表明，只有在外部压力足够大的时候，中国才会开放市场，由开放进而倒逼国内改革。”（编号 1291812654）也有网民从核心技术安全的角度出发，指出“改革开放，独立自主，皆不可少。”（编号1660440915）在这一过程中，民族主义情绪亦有所发酵：“真爱国就扔了苹果买一个华为一个中兴。”（编号1880269103）“不做美帝庇护下的富儿，要做社会主义一颗小草。”（编号6430649165）
　　（三）“如何看待西方”成为改革开放网络论争的新维度
　　六年来，网民对改革开放论争的核心议题有着明显的演进趋势：
　　第一，伴随着网民对改革开放正面态度的持续上升，网民对改革开放的内部意见分化有所下降，2013年大量存在的“左”与“右”、“好”与“坏”、“姓社姓资”的政治论争大大弱化，取而代之的是2018年大量更具实践意义、更加务实的建设政策、建设内容的讨论。网民逐渐从意识形态的争论思潮转向积极关注并参与党的具体建设政策的讨论。
　　第二，伴随着改革开放进入新的历史时期，改革开放对世界的意义日益凸显，推动网民从国内的路线论争转向更加关注改革开放的国际面向。作为一种网络社会思潮的改革开放，从“改革开放到底好不好”的论争，走向“改革开放如何才能更好”的讨论，平衡改革开放与独立自主的关系，从“中国的改革开放”走向“世界的改革开放”。
　　第三，在这一转变的过程中，如何看待“西方”，成为论争的新维度和建构社会思潮类型学的新要素。不同于国家立场、底层或弱势群体立场、中上阶层立场等立场取向的划分，2018年以来的大量博文显示，具有相同立场取向的网民也可能在对外关系、对美关系方面拥有不同的看法。受“中美贸易摩擦”的刺激，2018年有关改革开放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的关系，改革开放与独立自主的关系论争大幅增加。作为改革开放网络论争的新维度，表现出极强的复杂性。
　　
四、理解作为一种网络社会思潮的改革开放
　　长期以来，思想理论界对改革开放问题的争论，一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大理论问题。本文基于2013-2018年总计2.75亿条新浪微博博文的大数据文本分析，在思想理论界之外，提供了一个普通网民的研究视角。研究发现，改革开放确实是网络论争的焦点议题，但表现出特有的“民间特征”与“中国底色”，理解改革开放之所以形成如此“网络镜像”的原因和逻辑，理解改革开放何以作为一种网络社会思潮发展、演进，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中国的网络空间、社会思潮乃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一）网络社会思潮表现为一种“日常化的论争”，其主要内容来源于网民自身的生活体验，其议题偏向更具务实态度与实践意义
　　特定思想理论资源要成为一种社会思潮，必须能够引起广泛的社会共鸣，支持或合法化特定对象的利益和权利。不能与普通民众的社会心态产生共鸣的，就不是真正的社会思潮，而仅仅是一种思想理论资源。
　　作为一种网络社会思潮的改革开放，其主要内容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网民基于自身生活体验和获得感的论争。网民对改革开放的讨论，大多是对“中国该往哪里去”的宏观层面的理解，或是蕴含在对毛泽东、邓小平等领袖的态度中。尽管改革开放与中国的道路问题是网络论争中的核心议题，但网民很少主动讨论思想理论界高度关心的“计划”与“市场”的关系，[15]也很少从西方资本主义价值观出发，讨论其给社会主义价值观带来的冲击。[16]“市场”等热词在语义网中显示的位置比较边缘，“民主”等热词在2013年的博文中也多是转发微博大V的言论，并在2013年以后渐趋弱化。网民对改革开放的理解，更多是基于自身的生活经验，无论对改革开放持正面态度还是负面态度，网民多是从中国出发、从日常生活出发讨论改革开放。
　　作为一种网络社会思潮的改革开放，其议题偏向更具务实态度和实践意义。近六年的重要趋势是，伴随着对改革开放正面态度的持续上升，左与右的论争被大量更具实践意义、更加务实的政策、举措探讨所取代。尽管公知大V还在关心“改革开放40年，我们对于市场化能否带来公平这个问题还是没毛线的共识[摊手][摊手][摊手]”（编号1989729381），网民却更加关心海南的开放、上海自贸区的发展和深圳的活力；更加愿意讨论十八届三中全会“全面深化改革”的精神；更加注意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改革开放大局的影响。“我们不应否认社会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也不应否认改革开放的成果。鱼与熊掌无法兼得，没有妥协就没有发展。当初柳传志曾告诫杨元庆要学会妥协，治理企业尚是如此，治理国家恐怕更难……”（编号2437092461）类似的博文都是网络论争从争论“改革开放好不好”转向“改革开放如何才能更好”的标志，意味着互联网空间普通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某种共识。
　　（二）网络社会思潮是多元、立体、变动的存在，其内部的多重面相以及历时性演进表明，研究者需要结合多重因素来理解复杂的态度类型
　　支持向量机的监督学习法和语义网分析显示，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态度，是多元、立体、变动的存在。
　　就语义子网络分析，改革开放形成的议题多元，包括政治路线的论争、经济生活的比较、政策层面的历史延续，也包括具体建设内容的总结、娱乐化的纪念话语及对外关系的面向。每一年，甚至每个月都有可能形成独特的议题聚焦，是具有丰富内涵的网络社会思潮。
　　就网络社会思潮的类型要素理解，传统的“左”“右”之争中大而化之的“左”与“右”，无法概括具有普遍意义的被群众广泛传播的改革开放思潮。换句话说，用线性思维模式来理解网络上的改革开放论争具有明显的局限性。区分网络社会思潮中对改革开放的正、负态度，可能存在立体的分野要素。如“阶层立场取向”，能划分大部分的态度倾向；“如何看待西方”，则成为新时期改革开放网络论争的新维度与新要素。
　　就历时性的演进过程看，网络社会思潮是变动的存在，其背后有复杂的运作机制和环境影响，不同的思潮总是在变动中确定自己的边界，改革开放也从内部论争走向了外部关系。研究者应当在多元、立体、变动的过程中，结合多重因素理解复杂的态度类型。
　　（三）中国特色的网络生态演进影响网络社会思潮走向，“党的领导”在网络论争进程中影响深远，改革开放是具有“中国底色”的网络社会思潮
　　针对中国网络空间、网络生态的早期研究认为，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国家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在线空间的主导话语权，微博空间中的国家权威面临挑战，而批判性话语则日渐占据主导性地位；[17]新近的研究则揭示了更复杂的图景：网络社会思潮不再被批判性话语所主导，民族主义话语、支持现有体制并为之辩护的话语也成为重要的在线力量。[18]改革开放论争的六年演进，基本符合学者对中国网络空间生态的研究判断。尽管论争不断，但网民对改革开放的态度日趋正面，在这一过程中，聚焦批判性话语的内部论争逐渐式微，对外关系的探讨及对改革开放成果的正面论述逐渐凸显。
　　我们基于微博博文的分析发现，意见领袖、大V的变化亦可能直接影响了网络论争的走向。2013年，在普通网民发表的博文中，有大量博文转发大V言论，网络大V在相当多的议题上态度较为激进，常常“带领”普通网民的意见走向极化。2014年后，伴随着清朗网络空间的建设行动，一些极端意见大V逐渐退场，普通网民转发追随大V言论的现象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网民自身的直接态度表达更趋温和。可以说，网络上针对改革开放的论争进程，也伴随着中国网络舆论场的演进特征。
　　此外，“党的领导”在网络论争的进程中影响深远。关于党的领导及其优势的讨论深刻影响着改革开放议题的“网络镜像”。在内部论争最为激烈的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的一个论断“不能用改革开放后的历史否定改革开放前的历史，也不能用改革开放前的历史否定改革开放后的历史”获得了网民海量刷屏。网民评论：“习大大态度很明确，前三十年和后三十年不可分割。没有毛，就没有新中国建立和全面工业体系建立与朝鲜战争的胜利及核大国俱乐部门票。没有邓，就没有改革开放和中国财富增加。毛邓核心是实事求是。当然目前财富倍增中的公平问题急需解决。贪腐不是公平问题，而是执法层面问题。”（编号2127983041）可以说，中国的网络社会思潮的聚焦点、民间话语的聚焦点，反映了网民对党的领导的社会认知。
　　姜义华先生谈到中国改革开放40年时指出，[19]尽管这场文明运动是面向西方的，但其底色却是中国的。我们发现，尽管围绕改革开放的论争不断，中国普通民众对于改革开放的理解仍是从中国自身出发、从日常生活出发的，务实性和实践性是他们的普遍特征；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是被应用最多的理论资源；“党的领导”在网络论争进程中影响深远；代表西方价值观的热词未能占据语义网络的中心位置。可以说，网民心目中的改革开放已经烙下深深的“中国底色”。■
　　
①萧功秦：《困境之礁上的思想水花——当代中国六大社会思潮析论》，《社会科学论坛》2010年第8期
②徐觉哉：《国外学者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08年第3期
③参见桂勇等：《网络左翼的三重面相：基于个案观察和大数据的探索性研究》，《社会》2018年第3期
④Huang RongguiGui Yong and Sun Xiaoyi. (forthcoming). Beyond the Left-right Spectrum: A Typological Analysis of Ideologues in China’s Weibo Space.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⑤方付建、王国华：《当代社会思潮:发展取向与干预方式》，《长江论坛》2010年第3期
⑥该数据库由新浪微博某关联公司拥有，自2012年开始，长期不间断地实时存储新浪微博数据，平均每天2-3亿条博文信息，近6年博文数据总量达千亿条以上。该数据库实时存储的特点可以尽可能避免回溯抓取时，被删除的信息无法获取等问题，因此，基于该数据库的历时性研究具有较强的参考价值。
⑦2013年到2017年五年中，每年随机抽取5000万条；2018年上半年，按照比例随机抽取2500万条。
⑧“其他”主要指内容与改革开放无关，或态度倾向不明，无法判断。
⑨之所以选择该模型，主要因为现有研究表明，支持向量机算法优于KNN和朴素Bayes等算法（陈琳、王箭，2012），被社会科学家广泛使用。
⑩出于研究伦理和研究规范的考虑，本研究对所有博文进行了编号，以代替博主个人信息。2.75亿条博文每一条都有唯一的编号。文中将统一使用楷体引用博文，并在博文后标注其编号。
[11]桂勇等：《网络左翼的三重面相：基于个案观察和大数据的探索性研究》，《社会》2018年第3期
[12]Han, Rongbin. 2015. “Defending the Authoritarian Regime Online: China’s “Voluntary Fifty-cent Army”.” The China Quarterly 224:1006-1025.
[13]LiHe. 2015. Political Thought and China’s Transformation: Ideas Shaping Reform in Post-Mao China.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14]廖小平：《改革开放以来价值观变迁与核心价值的建构》，《天津社会科学》2014年第5期
[15]马学轲：《2014年意识形态领域十个热点问题》，《马克思主义研究》2015年第2期
[16]宋吉玲：《改革开放“非意识形态化”误读与正解》，《马克思主义研究》2016年第5期
[17]TongYanqi and Shaohua Lei. 2013. “War of Position and Microblogging in China.”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22(80): 292-311.
[18]CairnsChristopher and Allen Carlson. 2016. “Real-world Islands in a Social Media Sea: Nationalism and Censorship on Weibo during the 2012 Diaoyu/Senkaku Crisis.” The China Quarterly 225: 23-49.
[19]姜义华：《以文明的尺度回溯改革开放四十年》，《文化纵横》2017年12月
　　
郑雯：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桂勇：复旦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黄荣贵，通讯作者，复旦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联系邮箱：rghuang@fudan.edu.cn。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新常态背景下中国网络社会心态演进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6CXW036），亦感谢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一流学科项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