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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朝”建构“新世界”
——19世纪在华中文外报天文与地理知识传播现象分析
■谢庆立
  【本文提要】19世纪,西方传教士在华创办了一些中文报刊,大量传播天文、地理知识,并期待成为中国人喜欢的“新闻”。本文以《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遐迩贯珍》为个案通过考察传播者的生存环境、传播议题和传播内容,分析其传播动机、传播策略和传播效果。本文认为,19世纪,西方在华势力遭遇中国“闭关自守”的政治壁垒,中国以“天朝”自居,把西方当“蛮夷”,西方传教士利用当时的“新媒体”—报刊,传播天文与世界地理知识,为中国重建全新的世界图景,以瓦解中国的“天朝”意识形态。
  【关键词】中文报刊 传教士 天朝 世界地理 
  【中图分类号】G206
  19世纪上半叶,西方传教士来华创办了一批中文报刊。此时,西方新闻事业发展已进入报刊大众化时期。报刊以传递新闻为天职,传教士对报刊传媒的基本功能非常熟悉。耐人寻味的是:传教士怀着极大的热情把这种“新媒体”引入到中国,却以传播天文、世界地理、世界历史和西方文化等内容为主,新闻信息、宗教文章所占的比重较少。这样的内容定位,不仅偏离了现代报刊的新闻传递功能,也偏离传播者肩负的传教使命。《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和《遐迩贯珍》是西方传教士在华创办的中文报刊,这两种报刊有关天文、世界地理内容大约占所刊载文字总量的三分之一,在19世纪西方在华传教士创办的报刊中具有的代表性。本文以这两种报刊所传播的天文、地理内容为研究对象,揭示其中蕴含的传播动机、传播策略以及传播效果。
  

  为什么西方在华中文报刊中注重传播天文和世界地理知识?这一现象与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处境有哪些关联?传播内容背后,传播者究竟有何期待?回答这些问题,有必要考察东西方的历史走向和当时西方在华传教士的生活处境。
  就东西方历史发展的走向而言,随着16世纪以来的地理大发现,西方对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18~19世纪资本主义制度在欧洲相继建立,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推动了科技进步和工业革命的浪潮,促使以英国为主导的西方国家开拓海外市场。这些国家以传教士为先导,对外进行文化输出。而此时的中国却对世界关起了大门,趋于保守封闭,政治文明和经济发展处于停滞状态。
  最有力的证据是:清朝开国不久实行海禁,断绝与其他国家的海上贸易。直到鸦片战争爆发前,中国对外贸易只有广州一条通道。1872年,英国马戛尔尼使团来华,朝廷上下竟对英国没有常识性认识,一些大臣把英吉利国王归入“边塞夷王酋长”之类。此时,西方国家已推行形式平等的现代外交,清朝却以“夷夏”为界。这种外交制度,根源在于唯我独尊的“天朝”意识。19世纪初,在广州,西方传教士和商人有一个有趣的发现:中国官方文书称他们为“夷”;日常生活中,百姓提到西方人则称为“外国鬼”、“红毛鬼”,后来他们发现,中国的“蛮夷”一词,与英文“savage”、“barbarian”相当。西方人终于意识到,“蛮夷”、“红毛鬼”之类的称呼不是语言学问题,而是对西方人的轻蔑。①
  就传教士在中国的遭遇而言,其传教活动遭到中国官方强烈抵制。中国禁教始于雍正时期。嘉庆十五年,清廷多次颁布禁止外国人传教谕旨,“如有洋人秘密印刷书籍,或设立传教机关,希图惑众,及有满汉人等受洋人委派传扬其教,及改称名字,扰乱治安者,应严为防范,为首者立斩”。②西方传教士在华活动受到严格限制,没有任何自由可言,甚至连身家性命也不保。在华传教士的生存体验、文化感受,最终让他们认识到根源“就是‘天朝’上下无处不在的华夏文化中心主义”。
  中国人为什么“以为中国居于‘地球的中央’”,③产生以“天朝”自居的文化优越感?对此,19世纪早期西方传教士在广州创办的英文报刊——《广东记录报》和《中国丛报》曾持续关注这个议题。他们发现:中国对西方文明的发展、对自身政治疆域以外的世界所知甚少。④明末清初,西方地理学传入中国,中国人先是好奇、最后拒绝,但仍以为天是圆的,地是平而方的,“他们深信他们的国家就在它的中央,他们不喜欢我们把中国推到东方一角上的地理位置”。⑤1703年来华的法国耶稣会传教士沙守信发现,虽然利玛窦在肇庆绘制出的第一幅世界地图已过了110年,但中国对世界的认识并没有进步,仍停留在西方地理大发现之前的水平。19世纪初来华的传教士也发现,中国人对“天地”的认知存在谬误——“华民皆执天圆地方之说”。⑥“天圆地方”,地为静止之物,这种观念性错误根源在哪里?西方传教士除意识到中国文化的一些因素外,认为这种状态是中国人“孤僻隔绝世界的结果”。⑦西方传教士逐渐意识到,当务之急莫过“启蒙”,告诉中国人地球和宇宙存在的实际形态。
  “帝国主义从来都不仅仅是枪炮和商品,它还是一个文化过程”,⑧与明清之际的传教士借助上层力量传教不同,19世纪初来华的传教士注意利用当时的“新媒体”报刊发起攻势,向中国读者传播世界地理,试图为“天朝”帝国打开瞭望“新世界”的窗口,促进中国对西方开放,改善传教士在华处境。
  

  如何改变中国根深蒂固的“天朝”意识,那就是通过西方知识的传播,让中国人意识到原来“天下”是多么狭隘、“天朝”的幻觉多么荒谬!当然,这只是传教士的一厢情愿。事实上,正是这种认识,决定了传播议题及其内容选择。
  中国人的观念是“天圆地方”,中国位于地域的中心;西方人的常识是:地球是圆的,围绕太阳运行,周而复始,在宇宙中如沧海一粟。如何讲出这些道理的根据?1833年8月,西方传教士郭实立在广州创办《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自第五期(道光癸巳年十月)起就开设“天文”栏目,先后刊登《论月食》《月面》《日长短》《宇宙》《星宿》等文章10多篇。这些系列文章围绕既定议题,简述了地球的自转与公转、地球与月球、地球与太阳之间的关系,以及运动规律。其中,《宇宙》一文,⑨讲的是太阳系在宇宙中的地位。传播者指出:“星者,并地周行太阳者,为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并列星也,若论其转轮,其距太阳近远只观星图宇宙之一撮为此地也……诸国各邦之土人物产、川海湖池、洋面之茫茫,莫不惊骇乎?唯较此与苍天,犹是海一滴水矣!”当时,中国人知道有“天圆地方”的“地”,却不知道地球为何物,更无法理解日升日落、春夏秋冬的变化与地球自转和公转有关。对此,《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在“天文”栏刊登《日长短》予以解释:“夫日月星辰非同时出入,盖东方先见,西方后见,渐东渐早,渐西渐迟,盖顺眼之见太阳之轮,自东及西故。假如居东居西,其两地相去一百八十度,是地球求半径,则东方之午,西方之子也。” ⑩今天看来,说地球是圆的,地球绕太阳运转,地球是宇宙间一颗普通的行星,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常识问题了,但当时中国人感到非常新鲜,中国读者自然有阅读兴趣。
  1853年8月,英国传教士麦都思在香港出版《遐迩贯珍》中文月刊,先后发表30多篇介绍天文、世界地理知识的文章。《地形论》,旨在进一步匡正中国人原有的天文地理观念。为说明地球是圆的,传播者举出一例:“西国多人,尝驾大舟,由英吉利开行,向西南而去,过亚墨利加海角,转向西北,过太平洋仍向西行,经中国及印度海,过亚非利加海角”,差不多绕地球一周后,“则能回至英吉利,此见地之东西圆转,可周匝而行者矣!不然,定向一方而去,总不回头,将必愈去愈远。” [11]此文还附有插图—张:圆形地球上站立一人,正在眺望远处驶来的船只。
  19世纪来华的传教士发现,中国“认识世界”的水平与当年利玛窦在中国体会的没什么两样,“中国人认为他们辽阔领土的范围实际上是与宇宙接壤的。与他们国家相邻的少数几个王国——在他们知道有欧洲之前就仅知道这几个国家——在他们的估计中几乎是不值一顾的”。[12]中国人根本不知道地球的大小,这影响着中国人的眼界和文化心态,“把所有别的民族都看成野蛮人”,[13]西方在华势力的发展自然受到限制。
  那么,当务之急是改造中国人以“天朝”自居的文化观念,而文化观念的改造是以新知识的传输为前提的。1833年5月,广州出版的英文《中国丛报》发刊词声称,中国这个古老的帝国,“她在以不小的幅度走向衰落”,中国人也学习知识,但那是传统的知识,新的知识并没有增长。因此,对中国而言,“新知识的增长无疑是最重要的”。这些新知识中,传播有关世界地理知识,最能让中国人了解世界,瓦解中国人固有的“天朝”意识。对世界地理知识的传播,1833年8月,传教士郭实立在广州创办《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较为系统。从创刊号起,此刊就设有“地理”栏目,先后发表《东南州岛屿等形势纲目》《南洋洲》《寻新地》等文章30多篇,其中有关南极探险和地理考察的文章有3篇,有关南亚、东南亚和欧洲各国区域性地理介绍的文章有27篇。此外,还刊登地图——《东南洋并南洋图》[14]《大清一统天下全图》[15](前有图说一篇)《咳罗斯国通天下全图》[16]《北痕都斯坦全图》。[17]对于世界地理知识介绍,传播者大致沿中西交通海路由近及远地介绍:从东南亚各国到南亚,再有南亚到欧洲各国。内容安排上循序渐进,一层一层地打开中国读者的地理视野。此外,在“新闻”、“论”其他栏目中,也间接叙述各国地理,还有介绍“南方大陆”(南极)、以至比多(埃及)、亚非利加浪山(好望角)和北亚米利亚(北美)等世界地理知识。
  值得注意的是,《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还曾刊登《大清一统全图》一文,这篇文章结合所刊登的中国地图,详细介绍中国的地理位置及周边国家,指出,整个亚洲长两万余里,宽两万四千余里,“亚细亚东边是日本诸□洲、高丽国与琉球屿,兼台湾及琼州,亚细亚东山有中国,南有安南、暹罗、老挝、缅甸,□□□列国等,兼南洋诸州,西南有一西藏国,飘飘界、尼波利亚、天竺国、锡兰州、比尔西亚国、土耳几属国兼大不布加利亚国等,东北有满洲地方,北有蒙古地方沙漠荒塔尔巴哈待科布多皆中国之属国等,兼鄂罗斯属国,西有新疆地方、伊梨科布格尔”。[18]在道光甲午年二月号的“地理”栏目中,专门刊登《地球全图之总论》。此文按照地球的经纬度,介绍“亚细亚、欧罗巴、亚非利加、亚墨利加、澳大利亚”等世界各大洲位置、气候特征等。在道光甲午年三月号,刊登《列国地方总论》一文,又介绍世界各大洲的主要国家。连续刊载的这些文章,不仅描述了中国的位置,也廓清了世界地理的面貌。从编排顺序上分析,传播者有意识描述世界地理形态,意在说明,世界除了有亚洲国家,还有非洲和欧洲国家。这样,读者头脑中就会有一个世界轮廓,中国在世界格局中的定位就清晰了。以后,《遐迩贯珍》发表有关天文地理知识文章16篇,自第二号起,不断发表介绍世界地理知识的文章。如《西程述概》[19]一文,作者以导游身份,介绍从香港到英国的路程,讲述去英国可选道路与航程。全文以旅行路线把所经国家串起来,还形象地描写沿途的自然与人文风景。
  西方在华传教士所传播的世界地理知识,具有明确的针对性。19世纪美国在中国沿海活动增多,中国当局与美国商人直接发生了联系,但地方官员对美洲新大陆竟一无所知。如1817年,一位官吏向朝廷报告美国船走私鸦片问题,称美国没有领土,“该夷并无国主,止有头人,系部落公举人数”,[20]当时被称为“一代硕儒”的阮元也搞不清美国在哪里,把美国说成在非洲境内,一般人就可想而知了。[21]1821年(道光元年)发生“德兰诺瓦事件”。[22]处理国际纠纷时,中国地方官员常把美利坚国和英吉利国混为一谈。道光年间,地方官员梁廷枏主修《粤海关志》,他又把美国说成在非洲,“若加那吉利(加拿大),若米利坚,则利未亚(非洲)之地也”。[23]鉴于中国人对美国的一无所知,19世纪来华的传教士马礼逊、郭实立、裨治文、雅裨理等人利用报刊,有针对性地向中国读者介绍美国知识。如《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卷六《论亚墨利亚列国》,对美洲和美国的历史进行了详细的介绍。之前的《察世俗每月统记传》也曾刊登有介绍关美洲地理方面的内容。《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先后刊登介绍美洲和美国的文章《北亚米利加》《地理全图之总论》《列国地方总论》等多篇,还附有地图。《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发表《论》,详细介绍“花旗国”发现独立和战争全过程。[24]1838年7月,《亚墨利加办国政之会》,此文用800字的篇幅,介绍美国的政治制度。[25]《遐迩贯珍》也发表《花旗国政治制度》一文,对美国的建国历程进行详细介绍,不仅要让中国人知道美国在何处,还要告诉你美国是一个文明、独立的国家。
  综上所述,《东西洋每月统记传》和《遐迩贯珍》所传播的天文与世界地理知识,为中国读者勾画出了“新世界”的轮廓,也重新“定位”中国——中国不再是天下的中心,世界也不只有中国,中国乃是世界一分子。随着西学东进的浪潮,“天朝”观念及其封闭的文化心理逐渐被摧毁。
  

  传播效果如何?首先,由这些报刊的发行量可见一斑。据资料显示:《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创刊号印刷600份,很快销售一空。不久,又增印300份,“更多的刊物落在中国人手中。1834年,若干刊物还被寄到北京、南京和其他城市”。[26]1853年在香港出版的《遐迩贯珍》发行量更大,该刊“每月以印三千本为额,其书皆在本港、省城、厦门、福州、宁波、上海等处遍售,间也有深入内土”,“读者甚重,且遍及各省”。[27]发行区域不断扩大、发行量不断增加,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些报刊的读者愈来愈多。以上两种刊物的出版,为以后西方在华中文报刊的发展起到示范、引领作用。
  其次,开拓了中国上层官僚文人的眼界,对中国学术产生了深远影响。显著的标志是:19世纪四五十年代,中国出现一批地理学著作。如魏源的《海国图志》、梁廷枏的《海国四说》和徐继畲的《瀛寰志略》。魏源、梁廷枏和徐继畲都曾读过《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以魏源为例,他在撰写《海国图志》时,大量征引《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凡十三期,文章24篇,资料多与世界地理知识有关。[28]至于对中国上层人士的影响,还可以找到更多的印证资料。《遐迩贯珍》虽在香港出版,但在内地也很有读者,上自总督巡抚,下至工商士庶“靡不乐于披览”,曾国藩的幕僚赵烈文曾收藏全套《遐迩贯珍》,并赠阅给他的朋友,分享西学知识。[29]再次,19世纪在华中文报刊的传播具有冲击作用。所传播的知识在西方是常识,但中国受众耳目闭塞,这些内容的确让读者感到新鲜有趣,并产生阅读期待心理。从这种意义上说,所传播的这些知识具有“新闻性”;正是有“新闻性”,才更便捷地突入中国文化观念的核心层面,瓦解中国人的“旧世界”,引发中国文化自觉意识。此后,越来越多的学者不断批判“天朝”自大思想,认识到“天朝”意识的荒谬。可以说,这些知识的传播,让中国人找到了观照自我的“他者”。譬如,当时开明官僚徐继畲对美国的政治体制非常赞赏:“南北亚墨利加,袤延数千里,精华在米利坚一土,天时之正,土脉之腴,几与中国无疑”,认为“米利坚合众以为国,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30]在他看来,中国改革有必要参考美国的治国方略。像徐继畲一样,愈来愈多的上层官僚产生了与西方交流的愿望。此后,从学习西方技术,到学习西方的制度,从学习西方外交,继而学习西方文化。可以说,在中国近代社会变革过程中,这些知识的传播就像多米诺骨牌引发了连锁反应。
  为什么能够取得这样的传播效果?首先,从传播主体层面观察,传播者的目标十分明确。1832年,正值郭实立筹办《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前夕,他在广州的英文报刊《中国丛报》上表明动机——“这个月刊是为维护广州和澳门的外国公众的利益而开办的。它的出版意图,就是要使中国人认识我们的工艺、科学和道义,从而清楚他们那种高傲的排外观念。” [31]如何达到这个目的呢?从上述分析中可发现,其传播话语不能概念先行,不强制输入“意识形态”,不居高临下“讲话”,而是以平等姿态,循循善诱,让读者自然接受西方的意识形态。
  其次,从传播话语设计来看,面对中国读者,传播主体善于把政治传播融于文化传播,寻找契合点,再以生动形象、耐人寻味的“故事”讲出来,引发中国读者对“新世界”的好奇心。早在1815年,米怜主编《察世俗每月统记传》时,注意研究中国读者的兴趣,他曾把中国读者分为“老少贤愚”不同层次,注意到“人都爱彩色的云”的心理,主张文章要有文采,“方使众位也悦读”,[32]其传播话语的设计注重文学性和趣味化。在传播话议题的组织和设计方面,充分考虑到中国读者的文化心理。如针对当时中国人对欧美西方国家缺少了解的现实,《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等报刊就设计不少介绍美、英等西方国家的议题。除此之外,传播者还采用特殊叙事方式——虚拟中国人讲述海外见闻。这些具有“海外背景”的中国人采用系列“书信”、旅行记录等方式,以个人化的视角,讲述西方的经历和有关西方的故事,介绍美国的政治制度与社会状态。有些“见闻”还以诗歌形式,讲述有西方文明的“故事”。
  最后,从传播策略来看,在华西方传教士对中国文化和传播现实非常了解。他们认为,改变中国文化观念是一项艰巨的工程。传教士米怜鉴于“华民颇涉拘滞,安于旧典,不务新知,偏见己执,不屑他求”的现实,[33]传播者把改变中国“天朝”观念作为一项长期战略,不急于求成,不急功近利,探索适合中国读者的话语方式。1834年,以传教士为主体的广州外侨组织了“在华实用知识传播会”,次年10月19日,“在华实用知识传播会”举行年会,裨治文在“总务”报告中透露其出版计划:在编译的三种著作中,除了一部“世界通史”,其余两部一部是“世界地理”,另一部是“世界地图”。[34]可见,传教士传播世界地理知识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事实上,其传播已成为西方对华战略的一部分。事物发展总是辩证的,西方在华传教士在长期对华传播中,正因为不急于求成才有所“成”,正因为不急于功利才有所“利”。百年前的这段西方对华传播史,值得我们今天深入思考。■
  
注释:
①Epithets Applied to foreigners. The Canton Register, May 24th 1828.
②转引自方汉奇主编:《中国新闻事业通史》(第一卷)第249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③④Chinese Repository,1932年5月,第1页
⑤利玛窦:《利玛窦中国札记》第180页,金尼阁等译,中华书局1984年版
⑥《地形论》,载《遐迩贯珍》第二号,1853年9月
⑦Character of the Chinese;Weakness of the Government;Not Able to subdue the Mountaineers; Dangerous on the Borders,The Canton Register,December 9th,1834。
⑧[美]何亚伟:《英国的课业——19世纪中国帝国主义教程》第3页,刘天路、邓红风译,社会科学年出版社2006年版
⑨《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丁酉年四月
⑩《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丁酉年正月
[11]《地形论》,载《遐迩贯珍》第二号,1853年9月
[12]利玛窦:《利玛窦中国札记》第116页,金尼阁等译,中华书局1984年版
[13]Chinese Repository. 1832年7月,第61—64页
[14]《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癸巳年六月
[15][18]《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癸巳年九月
[16]《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癸巳年十一月
[17]《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乙未年五月
[19]《遐迩贯珍》第二号,1853年9月
[20][21]阮元主编:《广州通志》卷330第60页,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年版
[22]当时,美国商船一名意大利水手,投掷一个瓦罐,砸在一支小船商民妇的头上,中国当地官员上船逮捕那个水手,处于死刑
[23]梁廷枏:《粤海关志》,《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第181页
[24]《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丁丑五月
[25]《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戊戌年七月
[26]爱汉者编纂、黄时鉴整理:《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前言》第25页,中华书局1997年版
[27]《论遐迩贯珍表白事款编》,载《遐迩贯珍》第二号,1855年2月
[28]爱汉者编纂、黄时鉴整理:《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前言》第27~28页,中华书局1997年版
[29]熊月之:《西学东渐与晚晴社会》第14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30]徐继畲:《瀛寰志略》,卷九
[31]转引自方汉奇主编:《中国新闻事业通史》(第一卷)第265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32]米怜:《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序》,《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嘉庆乙亥年七月
[33]《遐迩贯珍》第三号,1855年3月
[34]Chinese Repository,1934年12月,第354~361页
  
谢庆立/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9世纪在华外报与中国形象研究”(项目编号13BW008)的中期成果。
  
  
  
  
  
主管单位: 上海报业集团
主办单位: 上海报业集团      上海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