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燕
　　央视国庆假日调查“你幸福吗？”引起多方热议，可以说已经形成了一种报道现象。在其中，特别需要关注网民们对这档节目批评的声音，许多受众对该节目的解读显然是抵抗式的。据此，否定央视的“走转改”实践，否定“你幸福吗？”在新闻业务上的努力与突破，显然不客观，也有失公允。因为，这种抵抗式解读既与央视以及《新闻联播》节目长期以来的媒体形象有关，也和自媒体时代，网络公民对新闻要求的不断提高、网络空间中民粹主义的盛行有关。但如果从9期“你幸福吗？”新闻文本出发，结合相关网络热议进行内容分析，探讨一下该节目受质疑的详细图谱，既可以从中看出受众对被遮蔽的中国转型期各类社会问题和社会矛盾的逆反，也可以从业务角度为走基层新闻如何真正传递百姓心声以及媒体“走转改”提出一些启示。
　　笔者对9期“你幸福吗？”专题节目进行了一些量化的内容分析，发现：
　　1.肯定式回答比重较高
　　比重较高的肯定式回答无疑是“你幸福吗？”引发受众强烈质疑的重要原因。笔者对9期节目中出现的147条采访回答进行了统计。其中，回答“幸福”的占比58.71%，回答“不幸福”的占比3.87%，未给予记者回答的占比5.16%，还有32.26%的受访者在影像中未被问及：“你幸福吗？”而是回答了诸如“什么是幸福”、“你最大的遗憾是什么”、“你想要什么”等问题。肯定式回答比重较高不仅体现在次数上，也表现在两者的平均占时上。以包括肯定和否定回答的9月30日播出的节目为例，笔者统计发现，肯定式回答的平均占时约为18.3秒，否定式回答的平均占时则约为8.5秒。
　　央视的这组采访毕竟不是严谨的科学的抽样调查，因此，肯定式回答在比重上较高，很容易引发观众关于媒体“报喜不报忧”的惯性思维，也可能让观众感到“不幸福”者并没有得到与“幸福”者相同的话语权。
　　2．受访人身份构成比例不够合理
　　据笔者统计，9期节目中受访人数为147人，约占采访总人数（3550人）的4.14%。在受访的147人中，能明确知道具体职业的有84人，其中社会底层，特别是困难群众受访人数占比偏低（见表1，见本期第11页）。同时，由于许多职业不明的受访者大都为游客（总人数为17人，占受访人数的11.56%），采访地点也选择在西湖、钱塘潮、八达岭等旅游景点，有网友据此认为，“央视在3550人中有意识地截取了有钱又有闲的人”。①
　　3.采访区域构成比例不均衡
　　在147条采访中，除去1例因是在火车上进行省份不明外，共涉及国内省份（直辖市）17个、海外城市3个。其中，京津沪地区占比高达51.7%，海外地区占比也达到5.44%，而经济欠发达地区，特别是贫困地区受访比例则很低（见表2，本期第11页）。不仅是报道区域的选择有片面性，由于许多采访都是在街头、车站、公园、景点或大型工程施工现场来进行的，这就使得城市符号更多地在镜头中出现，而田间地头则少有露脸。
　　4.部分提问有粗暴之嫌，受访者在镜头前存在“积极配合”和“误解表演”的可能
　　节目策划人张宇珺说：“我们策划这个节目就是为了把这个平时大家来不及细想的‘幸福话题’直截了当真诚地提出来，唤起大家对幸福度的回味……我们也期待着最真实的回答。” ②或许，央视的初衷是布烈松式的，即通过把脚本直接写在胶片上而拍下霎那间最真实的感情状态。或许也正因如此，我们才多次在节目中看到摄像机硬性闯入下感到莫名其妙的受访者，才会出现那些无厘头式的“神回复”。然而，作为一种主观感受，幸福的判定其实是需要依托具体语境和衡量标准的。简单地提问“你幸福吗？”，“是无视被采访对象的心理感受的行为”。③
　　央视的这种提问方式令笔者想起多年前那部颇有影响的《北京的风很大》。当睢安奇扛着摄像机猛然出现在行人面前，突兀地问到“你觉得北京的风大吗？”的时候，他得到了形形色色的回答。可是当他来到广场采访人们“你现在在天安门有什么想法？”时，人们却说出了种种感动和真诚的套话，彰显出文化惯习下的“积极配合”。
　　我们可用戈夫曼的拟剧理论进行解释：镜头的存在，特别是当这个镜头是代表主流意识形态和拥有高收视率、高关注度的央视镜头的时候，它可能会引发受访者的“误解表演”，即不幸福者可能装作幸福。加之采访适逢双节，传统的中国人一般还是习惯要图个喜气，因此，受访者面对镜头暂时放下心中的种种“不幸福”而言说“幸福”，也就不难理解了。尴尬的是，“误解表演”最终被受众以抵抗式的阅读姿态读解为“被幸福”，其效果就出乎传播者意料之外了。■
　　（作者系宜春学院文传学院讲师。本文系2012年宜春市社科课题：“中国大陆新媒体事件中的网络话语权研究”及宜春学院2011年校级课题：“布尔迪厄场域理论视野下的‘微时代’网络话语权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注释：
①http://tieba.baidu.com/p/1904520216#
②http://edu.people.com.cn/n/2012/1011/c1053-19229899.html
③http://bbs.mplife.com/showtopic-1087985.html

　　 （本文有插图，详见本期第1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