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务微博研究报告
　　□张志安　贾佳①
　　
　　上海市社会科学创新研究基地（文化繁荣与新媒体发展）
　　上海发展战略研究所　赵凯工作室
　　特约刊登
　　
　　作为社会化媒体的重要类型，微博已成为继新闻网站、论坛、博客之后，网络舆论生成的主要载体。据不完全统计，仅用一年多时间，全国的微博用户数已突破两亿②。当前，微博正以迅猛速度发展成为主流的网络媒体，在推动突发事件、设置公共议题、聚集社会资源、生成公共舆论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同时，越来越多的政府机构、官员开设微博，将其作为信息发布的渠道、为民服务的平台、了解民意的方式和官民互动的空间，“微博问政”渐成热点和趋势。由此，政府信息公开的时效性、政府机构的服务性、部分官员的影响力都得以大大提升。不过，一系列新挑战、新问题亦被关注。如：如何预防和管控可能带来的风险，如何处理好政府网站与政务微博之间的关系，如何避免其异化成政府的工作平台，如何理性应对一些非理性的网络舆论和社会情绪……这些都是影响政府机构或官员开设微博的因素。
　　为整体把握中国政务微博的基本现状、主要特点，探讨其可能存在的问题和促进其发展的对策，复旦大学“舆情与传播研究实验室”③实施并完成了国内第一份《中国政务微博研究报告》（以下简称《报告》）。由于开设微博的既有公安、交通等政府机构及官员，还有党委、人大、政协等部门，因此，《报告》将这类与政府及公共事务相关的微博统称为“政务微博”。
　　首先，我们运用Palas舆情监测分析系统对VIP实名认证的政务微博进行排查式数据采集，来源包括新浪、腾讯、人民网三大微博运营商的全部数据④。作为区域案例，上海政务微博的数据除来自新浪、腾讯、人民网外，还包括东方网、新民网两家本地运营商；抓取内容则以页面所示账号微博发布数、关注数、粉丝数为主。其次，《报告》按照微博使用者类别、行政职能部门、行政地域、行政级别等进行多维度属性细分⑤，做分析解读。需要说明的是，尽管实际开设微博的政务机构和官员总数比实名认证的要多，但认证具有的严肃性、公开性，使这些微博更可能与政务相关，因此《报告》反映的数据较能体现“政务微博”的真实状况。
　　
全国政务微博概况及特点
　　据统计，截至2011年3月20日，全国范围共有实名认证的政务机构微博1708个，政府官员微博⑥720个。
　　从行政区划的分布情况来看，中国大陆已开通政务微博的地区涉及北京、上海、天津、重庆等4个直辖市、28个省（自治区），共32个地区。
　　从政府职能部门分布情况来看，全国政务机构微博以政府系统为主，有1671个，占总比例97%；党委系统微博次之，为35个，约占3%；政协、纪委各1个，人大没有开设微博账号。这方面，官员微博的比例与机构微博的比例比较接近。其中，政府系统的官员微博576个，占总比80%，党委系统的官员微博85个，占总比11%，人大代表及政协委员微博各占总比4%，纪委委员微博占总比1%。
　　从微博运营商的情况来看，全国政务机构在新浪微博的注册数最多，为1479个，占总比87%；腾讯微博注册数次之，为209个，占总比12%；人民微博的注册数为20个。政府官员的微博注册情况与此相似，新浪微博注册数为618个，占总比86%；腾讯微博注册数为69个，占总比10%；人民微博注册数为33个，占总比5%。
　　总体上看，全国政务微博的主要特点包括：
　　1.机构微博的数量多于官员微博，南方省份发展政务微博的意识较强
　　与官员微博相比，机构微博数量更多，涉及部门也更广泛。从数量上看，南方省份发展政务微博的意识比较强。从官员微博的人气度看，则以北京最为活跃。
　　在各省级行政区域中，江苏省开通机构微博的数量最多，达279个。此外，开通数量超100个的还有福建、广东、浙江、四川、江西等五省，均为南方省份。其中，江苏、浙江两省政务微博的一些做法领风气之先，如浙江海宁司法局试水“微博公文”，该市司法系统的22个职能部门集体注册、实名认证，以微博为平台发布政府公文，引发媒体关注和热议；而以广东省公安厅为代表的广东政务微博，因开设较早，通过大量媒体报道而获得社会的广泛关注，具有比较大的影响力。南方省份经济相对发达、信息化水平比较高，政务公开的意识比较强，因此政务微博的实践也比较积极（见图1:全国政务机构微博地区排行榜20强）(见本期Page35)。
　　在官员微博中，以北京地区微博开通数量最多。需要指出的是，列入统计的北京地区官员微博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中央国家机关。《报告》将办公地点设在北京的中央国家机关及官员开设的微博列入北京市范围。因此，北京地区的政务微博数量远远高于其他地区（见图2: 全国政府官员微博地区排行榜20强）(见本期Page35)。
　　2.公安微博所占比例最高、服务性较强，党政机关、交通部门微博亦成亮点
　　据统计，使用微博较多的职能部门主要集中在公安、交通、旅游、司法、党政机关、宣传等部门。这些部门的微博，信息发布及时，服务性、实用性、互动性都比较强（见图3:全国政务机构微博部门排行榜(前5位);图4：全国政府官员微博部门排行榜（前5位））(图3、4见本期Page35)。
　　其中，公安微博的数量最多。公安部门借助微博发布信息、提供服务，获取线索、调查取证，发布案件进展，提高办案效率，已成信息公开的便捷平台和网络协助办案的重要工具。如，江苏、广东等省集体开通公安微博，“平安北京”多次通过微博获取案件线索、采取行动或实施救援。公安微博之所以蔚然成风，笔者分析，原因主要有三：一、公安部门的工作跟老百姓日常生活关系紧密，其微博更容易获得高关注度；二、一些省市公安部门较早开设微博，既取得不错效果，又被媒体和公众广泛肯定，起到积极的示范效应；三、公安“保一方平安”的职能比较明确、清晰，可发布的信息比较丰富，“问政”压力相对不大，风险也不算高。
　　此外，党政机关、交通、宣传部门开通的微博也占不小比例。政府机构及官员“微博问政”的意识不断增强，正在积极探索更适合于政务公开的微博运营方式及经验。
　　3.官员微博的行政级别分布呈金字塔形，县处级以下的官员微博规模最大，但高层官员的微博更具关注度和影响力
　　据不完全统计，省部级官员注册的微博有19个，厅局级官员注册的微博有105个，县处级官员的微博238个，县处级以下官员注册使用的微博333个⑦。数据显示，政府官员微博注册情况与官员行政级别的分布结构相符合，自上而下、逐步递增，呈金字塔形（见图5: 全国政府官员微博行政级别分布图）(见本期Page36)。
　　当前，官员使用微博的观念已比较普及和深入，在不少地区和部门都出现集体开博的态势，而且各级官员均有参与，尤以县处级及以下的数量最多，覆盖了县、乡、镇、村、街道社区等不同部门。尽管数量不多，省部级、厅局级官员的微博却更具有影响力和关注度。
　　比如，吉林省政协常务副主席林炎志的新浪微博，尽管更新不算频繁，但文本朴实、简洁、具有亲和力，开通不到半年，粉丝数超过57万。两会期间，他通过微博进行提案讨论，与网民积极互动；浙江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蔡奇，曾在浙江组织部长会议上公布个人微博，其腾讯微博活跃度及影响力在全国官员中位居前列，累计发微博1000多条，粉丝数高达58万；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党委书记张春贤被冠以“级别最高的微博官员”，今年两会期间，他在腾讯微博上与网民互动，被媒体报道，引起广泛关注；云南红河州州委常委、宣传部长伍皓的新浪微博，被称为“第一个实名开通微博的政府官员”，粉丝数高达68万。他在任职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期间，采取多项富有新意的改革举措，改变了以往宣传部长相对低调的风格，因而备受社会瞩目。履新之后，他将微博更名为“伍皓红河微语”，主要用来推介红河州的历史、地理和人文资源，关注度和活跃度不复往昔。
　　高层官员的微博之所以关注度高，关键在于其“问政”效应。中国文化中向来有“明君”传统，民间对越高层的官员越信赖，多将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于高层官员身上。但日常生活中接触高官的机会较少，因此，行政级别较高的官员微博更容易受到关注。
　　
三、区域案例——上海政务微博概况及特点
　　2011年初，上海政务微博的建设工作全面启动。为比较全国和地区政务微博的差异，又兼顾研究便利，我们单独分析了上海的政务微博。
　　截至2011年3月20日，上海共有实名认证的政务机构微博账号94个，政府官员微博账号140个。
　　从行政区域分布情况来看，卢湾、黄浦、静安、普陀、长宁等18个区县均有机构微博或官员微博。
　　从职能部门分布情况来看，机构微博中，政府系统仍占大多数，注册数为88个，占总比例的94%；党委系统有6个，占总比6%；人大、政协、纪委等暂未开设微博。在官员微博中，政府系统的官员有84个，占总比60%；人大代表微博35个，占总比25%；政协委员的微博13个，占总比9%；党委系统官员微博8个，占总比6%；纪委官员暂未开通微博。
　　从微博运营商情况看，在政务机构微博中，新民网作为本地微博运营商所占比重最高，注册数为56，占总比60%；其次为新浪微博，注册数32，占总比34%；东方网微博注册数为3个，占总比3%；腾讯微博注册数为2个，人民微博仅有1个。在官员微博中，新民微博的数量最多，占总比84%；东方网次之，占总比15%；新浪网注册数占总比1%，腾讯、人民微博无注册。
　　总体上看，上海政务微博的主要特点包括：
　　1.市级、区县政府机构及官员均开设微博，市级机构与官员微博参与度较高，“微博问政”意识逐步增强
　　截至2011年3月20日，上海的市级部门和卢湾、黄浦、静安、普陀、长宁等18个区县均设有机构微博。其中，市级机构的微博参与度较高，其次是长宁、嘉定、金山、松江等4个区县。官员微博的开设情况与机构微博比较相似，市级机构的官员开设微博意识最强，其次为奉贤、浦东、杨浦、黄浦等区（见图6: 上海政务机构微博地区排行榜(前5位);图7：上海政府官员微博地区排行榜（前5位））(图6、7见本期Page37)。
　　2.上海政务微博强调服务、注重实用，新民网“上海滩微博”普及率最高
　　从上海政府官员的微博注册情况看，新民网微博最多，占总比84%；东方网次之，占总比15%；新浪网注册数只占总比1%，腾讯、人民微博无注册。与全国微博运营商的注册情况相比，新民网微博占八成多。据笔者了解，本地政务机构和官员对待微博的态度相对审慎，初期尝试和实践时不想太过高调，计划先在本地平台上积累经验，这是本地微博运营商占据优势的主要原因。
　　值得肯定的是，新民网“上海滩微博”开设“政务互动”专栏，汇集了比较完整的上海政府机构及官员微博列表。此外，“政府发布”、“我想对政府机构（官员）说”、“政府回应”等页面发布栏，实时统计机构、官员微博的更新内容，以及网友的回复情况，已经初步打造出富有地方特色的微博平台。
　　3.公安、司法等部门的政务微博活跃度高，人大代表的微博互动性强
　　据统计，在上海政务机构及官员微博中，涉及职能部门主要聚集在司法、公安、交通及党政机关等领域（见图8: 上海政务机构微博部门排行榜（前5位））(见本期Page38)，这点与全国政务微博的部门分布情况比较一致。但就非机构微博的情况看，人大代表的微博所占比例颇高，达25%，位居第二。
　　2011年上海两会期间，微博作为人大代表与市民的网络互动平台，体现了良好的沟通效果。如市人大代表、浦东新区法制办主任科员裴蓁，两会期间在“上海滩微博”建立“微圈”与网友互动，为群众排忧解难，吸引了众多粉丝。另一位人大代表、著名调解员“柏阿姨”柏万青，经常在微博上发布群众来信，请广大网民一起“出谋划策”，获得广泛关注。
　　4.微博参与数量多，但活跃程度不高，影响力也有待提升
　　如上文分析，上海建设政务微博的意识比较强，机构、官员与网民的互动程度较高，但仍然有不少局限。如：在全国范围内具有影响力的政务微博很少，不少政务微博的信息量不够丰富，更新频率较低，尚未发挥出“微博问政”的应有作用。据统计，截至3月20日，政务机构微博、官员微博中，微博发布数在100条以下的分别占60%与87%，发布数在500条以上的只占8%与1%，部分微博甚至开通后长期处于弃用状态（见图9：上海政务机构微博信息发布量分布图；图10：上海政府官员微博信息发布量分布图）（图9、10见本期Page38）。由此可见，要真正形成利用政务微博进行信息发布、与网民进行密切沟通的习惯还不容易，上海政务微博的整体关注度及影响力也有待提高。
　　
结语
　　综观政务微博的发展态势，就其社会功能、运用策略及发展趋势，笔者试做如下概括：
　　1.政务微博对政府有用么？有。若能积极有效地运用，政务微博可成为政府机构快速便捷发布信息的传播平台，与群众网民进行亲密交流的互动空间，还能成为倾听民意、改进工作的重要渠道。
　　2.政务微博能改变政府么？难。新媒体尽管有其积极作用，但毕竟只是工具而已。当前，在不少地区、部门，政府信息公开具有“选择性”特征，即公开安全的、有利于自己的信息，屏蔽关键的、不利于自己的信息。在这种政治生态中，不少政务微博的开设动机并非“问政”，而在于完成上级部门或领导的任务，或为建构自身的良好形象，这样的政务微博能发挥的作用必然非常有限。
　　3.政府机构怎样发展政务微博？听网友说话，说“人话”。微博上，人人平等，无论机构或官员，因此，政务微博必须放下架子、淡化官方色彩，明确定位、注重服务，适时更新、强化互动，倾听并回应网友的呼声，用人性化的“网言网语”来进行沟通，多“人话”，少“官话”、“套话”。
　　4.政务微博的发展趋势如何？用得会更多，管得会更严。伴随“微博问政”意识的推广普及，全国各地开设政务微博的机构和官员会越来越多。同时，政府对微博的有效、有序管理也会不断加强。目前，新浪、腾讯等运营商的微博均为“测试版”，可折射管理部门的监管意图和观望态势。■
　　（作者分别为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文化繁荣与新媒体发展”上海社科创新研究基地副主任，复旦大学“舆情与传播研究实验室”成员、上海社科院新闻学硕士）
　　
注释：
　　①此报告由上海市社科创新研究基地（复旦大学）舆情与传播研究实验室、中国舆情网共同实施，项目组成员：贾佳、邱致中、瞿旭晟、陶建杰、张立飞、张志安、朱春阳。
　　②截至2011年2月，腾讯、新浪先后宣布其微博用户超过1亿。考虑到用户重复开博的因素，加上网易、搜狐等其他微博运营商的用户数，据笔者估计，国内微博用户约在2~2.5亿左右。本文中的“全国”指中国大陆，不包括港、澳、台地区。
　　③此实验室为“文化繁荣与新媒体发展”上海市社会科学创新研究基地（复旦大学）下设机构，于2011年4月成立。
　　④Palas舆情监测分析系统由实验室合作单位、上海态格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提供。由于网易、搜狐等微博未有相关分类数据公布，亦未能进一步索取到相关数据，故未计入本次统计。
　　⑤职能部门分为两个层级：一级职能部门涉及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纪委五类（俗称“五套领导班子”）；党委包含党团机关、组织、宣传等部门，政府包含公安、交通、教育、文化等部门。行政级别划分为省部级、厅局级、县处级、县处级以下等四个部分。
　　⑥本报告中，将政务微博分成两大类：机构微博、官员微博，前者指以部门名义开设的微博，后者指以个人名义开设的微博，以官员为主，但实际上也包括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
　　⑦微博官员行政级别分类，参照实名微博简介资料进行判断，部分未注明职位的微博未列入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