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东 张瑞瑶
　　【本文提要】本文通过对16所美国大学新闻专业学生数据的分析发现，美国大学的新闻学专业学生总体注册人数下降，但是这种趋势近来逐渐稳定甚至发生正向反转，特别是研究型大学的新闻学课程学生注册率正在逐渐提升。同时，新闻专业学生一年后的保有率（Retention Rates）以及整体毕业率依然遵循了不同学校间的“马太效应”，研究型大学的新闻专业学生保持了比较高的保有率和本专业毕业率，预示美国相对高质量与高职业忠诚度新闻记者资源总体稳定。
　　【关键词】新闻专业注册率 保有率 毕业率 新闻业危机
　　【中图分类号】G211
　　世界新闻业在21世纪经历了危机，主要表现在报纸发行量与利润的下降导致的亏损破产，以及由此带来的记者编辑职业忠诚度下降和人员流失，这种危机在2008到2009年达到顶峰。①新闻业危机对于新闻教育的冲击也是显著的，大学的新闻专业是新闻业的主要人力资源库，由此美国大学新闻院系都在检视如何优化新闻课程构成，来应对“一切都在变化”的环境，②以保持新闻专业学生对于新闻业的兴趣。有趣的是，虽然有许多研究对于美国大学新闻课程以及新闻教学方法等做过深入分析，但这些研究很少探究这些危机的间接参与者——新闻专业学生的深层次情况，特别是这些学生在大学学习期间对于该专业的忠诚度，即他们能在多大程度上保持对于新闻业的坚守。毕竟，新闻专业的学生质量、他们的专注和专业化，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未来新闻产品的质量，③因此对新闻专业学生在这场冲击中的数量变化、学习期间的兴趣转向，以及毕业情况做一分析是必要的。
　　基于上述背景，本研究获取了16所美国大学的数据，其中包括研究型大学10所，有雪城大学、伊利诺伊大学、美利坚大学、南加州大学、北卡罗来纳大学、西北大学、孟菲斯大学、阿拉巴马大学、奥本大学、佛罗里达大学；教学型大学6所，包括田纳西大学马丁分校、温斯洛普大学、华盛顿和李大学、尼科尔斯州立大学、萨凡纳州立大学、莫瑞州立大学等。这些新闻专业课程都通过美国专业教育机构认证，数据多数为大学提供的官方数据，部分也参考了专业研究机构的调查数据。研究只比较分析新闻学本科学生的数据，同时由于数据本身的不完整，很难进行详细的统计分析，所以主要对数据进行初步的描述统计比较，以回答如下五个问题：在经历了新闻业最严重的危机后，注册为新闻学专业的新生数量在2010年以来有何变化？新闻专业学生入学一年后保有率近年来有何变化趋势？相对其他专业，新闻专业学生一年后保有率有何差异？研究型大学和教学型大学在保有率上有何差别？研究型大学和教学型大学在新闻专业学生毕业率上有何变化？
　　
新闻专业学生注册率正向反转
　　影响大学生选择专业的因素很复杂，但是对于未来，与专业相关职业收入增加的乐观程度的评估，而不是在入大学时该职业的收入，是影响专业选择很重要的因素。④因此，新闻专业注册率直接反映这个群体对于未来新闻业景气的乐观程度，以及对于自己选择此职业的可能性。通过对数据的分析发现，美国大学新闻学专业的注册学生数目差异很大，比如在2010年左右的问卷调查中，不同学校在读的新闻传播专业学生从10人到1000多人不等，中位数为195人，平均数为260人；⑤注册率总体上呈稳定下降趋势2015年的调查数据发现该年新闻专业新生比2013年降低了1.2%，⑥这是自2010年以来的持续下降。在2010年之前，新闻与大众传播学专业的本科学生入学率很不稳定，在上升与下降中反复波动。尽管从2000年以来通常处于下降通道，在2010年这个数字却反常比上一年上升了2.0%，⑦但在之后重新进入下降通道。这部分地显示了人们对于新闻业情况评估的不确定性。
　　在整个新闻院系新生注册率的波动中，学习传统新闻专业，即报纸编辑和采访的学生更是在下降。例如在2008年学习报纸新闻的新生比上一年下降了1.2%，只有6.7%的新闻院系的学生注册学习报纸新闻。⑧这显示包括广播电视在内的新闻院系学生在下降，而学习报纸新闻的学生流失更为严重。
　　教学型大学与研究型大学相比，其新闻专业学生的入学率下降的严重程度有很大不同。研究型大学新闻专业注册率与新闻业整体趋势有不同步甚至偏离的情况，且表现不一。比如南加州大学作为一所精英研究型大学，2003年新闻专业有64位学生入学，在2015年这个数值是30人，其间虽然有剧烈的上下波动，比如在2006和2013年有56位新生，总体还是呈下降趋势，最大值是最小值相差一倍以上。但是同为研究型大学的雪城大学，其新闻专业招生受市场影响要小得多。再比如亚利桑那大学，其新闻传播专业学生在2006年达到顶峰的680人，其后逐渐下降但幅度很平缓，在2016年这个数字是471人，考虑到其从2000年开始缓慢上升，在17年中本专业新生数基本呈现正态分布的特点。在以本科教学为主要目标的大学，新闻系学生的变化更为剧烈，相比较更加容易获得申请者关注的精英大学而言，他们一直处在竞争劣势之中，当品牌价值更高的研究型大学也在流失新闻专业学生时，教学型大学遭受的打击更大。以莫瑞州立大学为例，其从2010年到2016年，注册的新闻系新生分别为76、97、81、65、52、48、30人，而田纳西大学马丁分校2013和其后两年的注册新闻学生数分别是31、22和22名，温斯洛普大学新闻传播专业在2014年甚至只注册了3名新生，而在2008年这个数字是19，陷入很严重的招生危机。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美国大学中学习新闻的学生数量总体呈现减少的趋势，但是这一趋势也显示有所反弹。比如美利坚大学2015年入学的新闻专业的学生数目是2009年以来最多的，从最少时的54名（2012年）增加到88名。再比如亚利桑那大学2010年后一直在下降之中，但是趋势逐渐减缓，并在2014年成功反转，比上一年有了16%的跃升（增至86人）。而伊利诺伊大学也在2016年达到三年来的新闻学生注册数新高（68人）。这些都显示新闻专业学生在注册数字跌到谷底后，正在产生反弹，这种现象在研究型大学中比较普遍，或许可以解释为整个社会对于新闻业的前景，在经历几年的危机感和担忧之后，出现了回归的现象。
　　
研究型大学新闻专业学生保有率稳定
　　新闻专业新生的入学率总体减少，部分反映了未来职业的选择倾向，而初期选择了新闻专业的学生在未来几年的兴趣变化，更能看出新闻业是否可以获得稳定的后备人力资源。研究发现，大学生离开大学或者所学的专业通常在第一年发生，⑨因此对于一年后专业学生的保有率（Retention Rates）的统计量，可以部分反映学生对专业的忠诚度。美国的大学生在入学后的专业调整甚至转学都有很大的自主性，因为实行完全的学分制，他们通常会在入学后的第一年首先对学校整体质量和本专业的质量，以及与自己兴趣的匹配度进行评估，然后根据自己未来职业规划进行大学和专业的调整，所以大学和学院都将维护新生入学一年后的保有率作为重要工作。
　　本研究通过数据分析发现，美国大学新闻专业学生的保有率差异很大，低的在20%左右，高的达到80%以上。以奥本大学这所研究型大学为例，该校一年后新闻专业保有率从2006到2015年比较稳定，每年大约在65%左右，属于一般中等水平，但是与该校全体新生一年后的保有率88%相比，显然要低得多。而同处一个州的另一所研究型大学阿拉巴马大学的新闻学生保有率则要稳定和高得多，从2006到2015年除了两年略低于80%，其余年份都在80-85.2%之间，而且与整个学校的学生保有率基本持平，显示了较高的专业忠诚度。在整体排名和学科声望更高的雪城大学，其新闻专业学生从2008到2015年的一年保有率都超过95%，甚至到四年级时依然保持在90%以上，有很稳定的表现。亚利桑那大学有比较好的整体排名和新闻专业排名，其新闻专业学生在10年来保持近80%的保有率（截至2015年），排名相似的佛罗里达大学的新闻学生一年后保有率是81.8%。另外，这些研究型大学在新闻业总体趋于稳定的环境下，专业学生保有率正从稳定转为上升，如伊利诺伊大学2014年以来的新闻专业学生保有率一直保持在90%以上且每年都有提高。
　　相对研究型大学稳定的新闻学生群体，教学型大学一年级后的保有率显著较低，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新闻业不确定性的增加有扩大的倾向。田纳西大学马丁分校2015年新生一年保有率为77.3%，其前三年一直在下降。更危险的情况也在出现，比如尼科尔斯州立大学新闻与传播专业学生保有率从2011到2015年一直在下降，2014年入学的新闻专业学生在一年后仅有1名学生还留在该专业学习（保有率3%），五年时间保有率数字从47%降到3%，远远低于本校其他专业的保有率，显示了专业忠诚度在教学型大学通常较低。
　　学生保有率上的差异与学校和专业质量及声誉基本呈正相关。排名较高的研究型大学，其新闻专业学生保有率较高且比较稳定，反之则可能进入下降通道。以南加州大学为例，从2003到2015年入学的新生在一年后的保有率，除了2010年是88%，其他年份都保持在90%以上，有几年甚至是100%，最近的2015年数据是93.8%，显示这个学校的新闻专业学生有很高的专业忠诚度。另一所相对低层级的研究型大学孟菲斯大学，一年后学生保有率为85%左右，显示很强的稳定性，但与此相反，该校新闻学研究生则以80%为均值回归，从2012到2015年保有率先是下降到73%又回归到87%，显示了很大的弹性和不稳定性。
　　
新闻专业学生毕业率分化严重
　　即便一年后继续留在原来专业的学生毕业进入新闻业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但是依然有许多学生不会以原来的专业身份毕业。在美国允许6年时间完成学业的评估体系里，学习期间存在很多不确定性。数据显示，与保有率适用类似逻辑，美国教学型大学6年内毕业的比率远小于研究型大学，如田纳西大学马丁分校的新闻学生在2017年毕业率仅有37.5%。萨凡纳州立大学是一所普通的教学型大学，其新闻专业毕业率数值在2016年只有23.1%，与10年前较低的36.5%又下降了13%多，新闻业的逐渐复苏并没有影响到其学生的毕业率。
　　相对于教学型大学，研究型大学新闻专业的毕业率显著更高，比如南加州大学新闻专业学生的毕业率通常在80%以上，其中学习数字新闻类的学生毕业率更高，而传统的报纸新闻的学生毕业率要低一些。如2016年毕业生中，数字新闻学生毕业率为82%，而报纸新闻的学生毕业率为72%，这也是该校报纸新闻毕业率历年来的最低值。孟菲斯大学的新闻专业学生从2013年以来呈现了部分年份降低但总体上升的特点，如其在2015年以前新闻专业学生毕业率都在60%以下，2015年甚至降低到58%，但其后这个数字反弹，2017年回升到74%。佛罗里达大学的新闻专业学生最近6年毕业率为77.9%（2010年入学），也显示了上升的趋势。阿拉巴马大学由于学校总体排名以及其新闻传播专业的良好美誉度，6年来毕业率长期保持在95%左右，即大多数学生都以新闻传播学的身份获得学士学位。雪城大学的新闻传播学专业学生毕业率总体保持在95%以上，显示了该校新闻传播类课程对于学生的强烈黏着力以及学生对未来从事新闻传播有关职业的长期忠诚度。而亚利桑那大学的新闻传播专业在10年中6年毕业率基本保持在60%上下，这是一个相对较弱的数值，但是也与该校新闻传播专业的美誉度基本吻合。
　　
讨论与结论
　　总体来说，美国大学新闻专业学生注册率有下降的趋势，在2003-2004学年，美国的新闻专业新生增长率达到历史新高：相对于上年有5%的提升，⑩在其后几年直到2009年依然保持缓慢上升，这一方面由于新闻业衰落对大学教育的影响有滞后因素，另一方面2008年金融危机前后就业岗位减少，造成大学各个专业申请人数上升，新闻院系也成为延缓就业的庇护场所。但是新闻专业注册率在2010年之后呈下降趋势，与整个新闻业该时期整体业态趋势相一致。虽然我们无法预测新闻业的发展路径，但是数据展示的新闻专业学生群体的初步稳定，或许可以给这个行业带来比较正面的指向；而其他学校特别是研究型大学注册率止跌，甚至正在维持平稳并小有上升，则或许是新闻业触底反弹的信号。个别教学型大学也在遵循这种趋势，比如华盛顿和李大学的新闻新生数在2010年触底（24名）其后上升到2015年，几乎恢复到10年来的最高点。由此可见，虽然现在的新闻业不能与高峰时的状态相比，但是逐渐稳定的L形甚至是U形新生注册数分布状态，反映社会对于新闻业信心逐渐增强，未来的记者们又在重新参与到这一行业。
　　新闻专业学生一年后依然在该专业学习的比率，反映了这些未来的新闻记者对新闻工作的兴趣。如果考虑到美国以及世界各国记者的流失倾向，这些在校园的未来专业记者的热情更令人关注。现在整个新闻业正在经历“思维激荡进化”后的平静，但也存在不确定的时期，[11]这个时期的新闻业者以及未来从业者的选择存在观望，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中坚的新闻业者对于理想依然是坚守的，他们同时也是新闻业重新稳定的基础。
　　同时，“马太效应”在新闻专业学生的忠诚度上发挥影响：研究型大学和教学型大学在吸引和保有学生的能力方面，在市场总体呈现弱势的背景下差距更加显著。大多数研究型大学新闻专业的保有率一直是比较稳定的，这些学生更有可能成为未来新闻业的主要力量。面对严峻形势，新闻教育并没有刻意隐藏危机来迎合学生，相反是将危机公开化，给予学生更大的选择自由。某些大学会通过必要的手段来测试学生的专业忠诚度，比如亚利桑那大学在2008年来设立新闻先修课程来给新生“试水”，在一年后很多学生发现自己兴趣不在新闻专业，选择转专业，这在客观上降低了学生的保有率，但是也在实际上筛选出专业高忠诚度的学生，更能反映这个专业的学生对于自己未来新闻职业的态度。
　　研究型大学里新闻专业学生就读一年后的忠诚度也延伸到了最终的毕业率，这些大学的6年毕业率要比教学型大学高得多，大学的品牌价值越高，其学生越可能在其初选的专业坚持到毕业，这种最终的忠诚度或许能为他们在未来的新闻工作中提供更多动力。这或许也是最近美国新闻业在经历了前几年的动荡之后，正在经历稳定甚至有效反弹的原因，毕竟新闻专业的毕业生，依然是美国新闻业的主要人力资源。■
　　
①[11]Franklin, B. （2014）.The future of journalism: In an age of digital media and economic uncertainty. Journalism Practice,8（5）469-487.
②③⑤BlomR.& DavenportL. D. （2012）.Searching for the core of journalism education: Program directors disagree on curriculum priorities. Journalism & Mass Communication Educator, 67（1）70-86.
④BergerM. C.（1988）. Predicted future earnings and choice of college major. ILR Review, 41（3）418-429.
⑥Gotlieb, M. R.McLaughlin, B.& CumminsG.R.（2017）. 2015 Survey of journalism and mass communication enrollments: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for a changing and diversifying field. Journalism & Mass Communication Educator, 72（2）139-153.
⑦Vlad. T.Becker, L.B.& Kazracis, W. （2011）. 2010 Survey of journalism and mass communication enrollments: Enrollments grow, reversing stagnation of recent years. Journalism & Mass Communication Educator, 66300-324.
⑧BeckerL. B.Vlad, T.Olin, D. （2009）.2008 Enrollment Report: Slow Rate of Growth May Signal Weakening of Demand. Journalism & Mass Communication Educator.64232-257.
⑨NoelL.Levitz, R.& Saluri,D.（eds）（1985）. Increasing Student Retention: Effective Programs and Practices for Reducing the Dropout Rate. San FranciscoCA: Jossey-Bass.
⑩BeckerL.B.Vlad,T.Hennink-KaminskiH.& Coffey, A. J.（2004）.2003-2004 Enrollment Report: Growth in field keeps up with trend. Journalism & Mass Communication Educator.59278-308.
　　
柳旭东系澳门科技大学人文艺术学院副教授，张瑞瑶系澳门科技大学人文艺术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