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艳　LiangTao Shan　刘嘉雯
　　【本文提要】本文基于编码理论对2014-2018年习近平新年贺词进行全文本内容分析，并借助语言学相关理论进行语篇结构、修辞以及网络语话语分析，研究发现：我国领导人的新年贺词从传播内容到传播渠道适应融媒体传播特点，具有稳定的结构框架，内容主题有效嵌入意识形态，文化主题逐年增加；官方话语灵动、自然、亲民，大量采用引用、比喻、排比等修辞手法，具有广泛复制和网络传播的基因效应；新年贺词视频的新闻素材画面与贺词内容完美契合，故事感强，并以多媒体的形式向世界传播。
　　【关键词】官方话语　新年贺词　融媒体
　　【中图分类号】G201
　　融媒体时代，官方话语如何表达、传播，扩大其国内外影响力，巩固其话语权，是促进国家发展的重要战略议题。本研究对2014-2018年“习近平新年贺词”进行编码研究，以期为中国官方话语在融媒体环境下的有益发展和传播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建议。
　　
一、相关研究
　　霍尔把传播过程设想为一个“占主导地位的复杂结构”，生产编码建构有意义的话语形式，并产生信息效果。信息被纳入传者的意识形态框架，着重强调编码者预设的“优势意义”。由于编码者与解码者所处位置的不对等，以及编码和解码之间符码的非同一性程度，这些意义结构的符码会完全或不完全地传达、中断或系统地扭曲所传达的一切。①
　　在福柯看来，“话语即权力”。②威多森则把话语定义为“句子组合的使用”，强调了分析的单位和功能。诺曼·费尔克拉夫则认为:“话语根源于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惯，但同时也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惯。” ③
　　官方话语在传播学领域经常与“官方话语空间”放在一起讨论，其中较为主流的说法是何舟和孟建等人的定义：“官方话语空间主要由党和政府传达公共政策、发布权威信息而形成。” ④研究者曾对英国撒切尔夫人讲话中频繁使用的政治话语、美国布什公开讲话所建构的话语体系进行分析，认为国家领导人和政治家的话语通常富有深层意义或者多重意义，如果不仔细分析，不容易被普通大众所完全理解，这其实也是许多政治家的目的所在。
　　国家领导人发表的新年贺词属于典型的官方话语，并且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政治文本，同时具有仪式性和机构性。俄罗斯阿丽卡波诺娃的研究发现，新年贺词一般有固定的结构，包括三部分：一是固定框架内容（问候语及固定短语），二是祝贺部分（祝贺原因及祝福语本身），三是陈述部分（国家与人民取得的成就）。⑤她基于时任中国领导人胡锦涛2013年的新年贺词以及现任领导人习近平2015年的新年贺词的文本比较分析，强调了中国国家领导人新年贺词在仪式感、展现国家风采、呼吁意识形态等方面的作用。丁素萍探讨了中国领导人新年贺词的话语宏观框架与功能，指出六个语义序列组成核心框架，并将其归纳为三个阶段的宏观功能图式，即情感功能—概念功能—情感功能。⑥李艺轩认为，国家领导人新年贺词由信息的传递变为共同信仰的认同，突出强调情感作为仪式功能发挥的重要作用。⑦陈钇曈等人基于框架理论，分析1991-2006年中国国家领导人的新年贺词，得出了在新的政治生态和媒介环境下，新年贺词作为政府传播的载体，逐渐从信息传递仪式走向意义建构仪式，实现从政治宣传到政府传播的转变⑧的结论。
　　
二、2014-2018年新年贺词分析
　　现任中国国家领导人习近平从2014年至2018年共发表5篇新年贺词。从2015年的“各级干部也是蛮拼的”，到2016年“让我们的‘朋友圈’越来越大”，到2017年的“撸起袖子加油干”，再到2018年“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等词句，都在新媒体时代得到广泛传播。
　　本文采用全样本研究，对习近平就任国家主席以来2014-2018年的所有新年贺词进行编码分析，编码单元包括视频画面、声音、文字，通过对样本的观察分析归纳，经过总结抽象化，把共同特征和主题从数据中提炼出来，并结合前人的相关研究进行优化继承法分析。⑨
　　(一)内容分析
　　1.传播渠道
　　中国国家领导人的新年贺词在历史上一度只对外国听众进行广播，目的是让海外华侨、华人朋友以及国际社会了解中国国内的政策与形势，同时向他们致以新年的美好祝愿。如今，新年贺词不仅是国家领导人对本国民众的新年祝福，以及上年的工作总结与当年的工作计划，也是面向国际社会的一次政治演说。
　　“新华社北京12月31日电 新年前夕，国家主席习近平通过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中国国际电视台（中国环球电视网）和互联网，发表了二○一八年新年贺词”。[10]从新华社电讯中，我们可以看到近年来新年贺词的首发渠道。此外，新年贺词还通过海外社交媒体平台进行发布，如央视在脸谱、优兔全程高清直播。随后是1月1日《人民日报》等全国各大媒体转发。其中，中国国际电视台（中国环球电视网）是2017年、2018年新增加的面向全球传播的发布平台。
　　2.视频画面
　　2014-2017年新年贺词视频平均时长在8分钟左右，领导人发言的画面最多，一般由静态的近景、中景以及运动三种镜头组成；镜头种类越来越多样化，有推、拉、摇、移、升降等运动镜头，其中，近景时长所占比重最大；空镜头的画面逐年增多，占总时长的比重也逐年增加，如空镜头画面占比最高的2017年，共出现34个，其中包括航天器发射、奥运健儿夺冠；2017年还新增了与贺词内容相关的新闻画面，如天安门、鸟巢水立方、北京高楼大厦的夜景、中南海的正门新华门等。
　　2018年与往年有所不同，新年贺词视频全部是领导人发言画面，时长约11分钟，聚焦国家主席习近平办公室。另外，这次国家最高领导人没有像以往那样站在演讲桌前，而是坐在办公桌后，身后的背景是一幅长城图案的国画和放满图书的书橱，书橱上放有几幅国家领导人年轻时的黑白照片。
　　3.内容主题
　　2014年仅是表达新年祝福以及对未来充满情感的展望；2015-2018年与六个主题内容关联。六个主题中出现最多的是政治建设内容，其次是外交，这两个主题的内容占六个主题总体的一半以上；社会建设排第三位，接下来是文化建设；最后是经济建设与生态文明建设。以下对六个相关主题的二级主题进行分析。
　　（1）政治主题：2015年提及相关内容是历年最多的，涉及正风肃纪、反腐斗争、深化改革、依法治国，以及从严治党。2016年新年贺词涉及司法改革、“三严三实”专题教育、强军战略、台湾关系等内容。2017年政治建设主题内容占比较少。2018年强调“改革开放”，一定程度上说明当前中国政治建设的主要着力点和主攻方向。
　　（2）文化主题：涵盖文、体、卫、教等多个二级主题。2015年强调上一年通过立法确定了多个纪念日，如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烈士纪念日、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等。2016年依然包括历史纪念日，如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的活动，此外还有冬奥会、大飞机、超级计算机、暗物质探测卫星以及屠呦呦获诺贝尔奖等体育、科技方面的主题。这一年文化建设成果显著，因此2016年的新年贺词中文化主题占比也是最高的一年。2017年新年贺词在文化建设方面的内容也比较丰富，有科学方面的“中国天眼”射电望远镜、“悟空号”卫星、“墨子号”量子科学实验卫星、神舟十一号载人飞船、天宫二号空间实验站，还有体育方面的中国健儿在里约奥运会争金夺银，以及中国女排的突出表现，同时还有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等历史纪念日。
　　2018年新年贺词在文化建设主题方面内容也非常丰富，包括纪念全民族抗战爆发80周年仪式和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仪式、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同时还回望了上一年的科技创新、重大工程，如“慧眼”卫星遨游太空、C919大型客机飞上蓝天、量子计算机研制成功、海水稻进行测产、首艘国产航母下水、“海翼”号深海滑翔机完成深海观测、首次海域可燃冰试采成功、洋山四期自动化码头正式开港、港珠澳大桥主体工程全线贯通、复兴号奔驰在祖国广袤的大地上等。
　　（3）社会建设主题：近年来这方面主题所占比重越来越大，并皆以“贫困人口”和“困难群众”作为关键词。2015年重点强调扶贫工作和基本生活保障工作。2016年包括“贫困人口”、“困难群众”的扶贫攻坚战。2017年具体提到农村转移人口的便利化、贫困地区学生上学条件改善、1000多万“贫困人口”脱贫，并表示“困难群众”在就业、子女教育、就医、住房等方面的难题政府将不断解决好。
　　2018年强调“民生”话题，提及在“城乡新增就业”、“社会养老保险”、“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基本医疗保险”、“贫困人口实现易地扶贫搬迁、有了温暖的新家，各类棚户区改造开工”等方面取得的成果，指出“各项民生事业加快发展”，“人民群众有了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我们朝着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并表达“到2020年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3年后如期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心，结尾部分还强调“人民群众最关心的就是教育、就业、收入、社保、医疗、养老、居住、环境等方面的事情”，表示“把为人民造福的事情真正办好办实”，“让人民生活更加幸福美满”。
　　（4）生态文明主题：这方面的主题占比较少，包括2015年提到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通水，工程沿线的四十多万名群众搬迁；2018年提及“生态环境逐步改善”以及“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承诺”。
　　（5）外交建设主题：这方面主题的重点在于阐述中国的外交理念，向世界各国展示向往和平、爱好和平，有担当、负责任、求合作、开放的大国形象。2015年涉及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给予非洲抗击埃博拉疫情的相关帮助、帮助马尔代夫首都恢复供水。2016年新年贺词包含“一带一路”建设、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等内容。2017年新年贺词提到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十一次峰会、“一带一路”建设快速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二级主题。
　　2018年谈及“在国内主办了几场多边外交活动”，包括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会晤、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等会议，以及“参加了一些世界上的重要多边会议”，重点强调了积极推动共建“一带一路”的国家战略。
　　（二）话语分析
　　话语分析（discourse analysis），也被称之为语篇分析。语言学专家库克（Cook）将话语分析分为三种：一是包括语篇、话语结构、篇章语法、体裁等；二是关注话语秩序、意识形态等有关社会实践和变革的问题；三是批判的话语分析。本文主要从第一种分析角度展开。
　　（1）语篇的基本结构框架及功能范畴
　　语言有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概念功能包括经验功能和逻辑功能。经验功能是语言对客观世界发生的事，以及相关的时间、地点、人物的反映。逻辑功能是语言对两个及两个以上的意义单位之间的逻辑关系的反映。
　　笔者根据2014-2018年新年贺词各自然段的经验意义得出其主要概念功能，整理表格（表1表1见本期第8页）。
　　由表1可知，表达概念功能的内容主要是“上一年回顾”和“新一年展望”，具体涉及的主题包括经济发展、改革、反腐、科技、体育、教育、医疗、环保、就业、住房等，与以往（2014年之前）的新年贺词相比，主题和内容更加具体丰富。
　　由此可见，2015-2018年的新年贺词已初具结构化和系统化。以往新年贺词每一自然段主要表达单一概念功能，旧年回顾与新年展望之间的界限比较明显。但在2015年之后的新年贺词中，一个自然段可能兼顾上一年的回顾以及未来的展望，且展望的时间维度可能不仅是新的一年，还包括更长的未来一段时间。
　　本文从立场、态度、感情功能几个方面，总结2014-2018年新年贺词各个自然段涉及的主要人际功能（表2　表2见本期第9页）。
　　通过分析表格内容可知，新年祝福、动员、呼吁、感谢是新年贺词的必备项，对灾难和事故中遇难群众的怀念，对历史纪念日的铭记，对为国家做出贡献者的致敬也是比较常见的备选项。
　　在2014-2018年的新年贺词中，“动员”的人际功能在所有语言功能中所占的比例上升，而以“我们”为标识的“要求”人际功能也频频出现。同时，近几年新年贺词通过口语化表达，进而成为网络流行语，如“各级干部也是蛮拼的”、“为我们伟大的人民点赞”、“为中国人民迸发出来的创造伟力喝彩”、“千千万万普通人最伟大”，来拉近与听众的距离，表达认可、赞同等情感。
　　通过语句语义的分析，以及判断各自然段的主要功能，可以得出2014-2018年新年贺词意义序列段的功能范畴横向比较（表3　表3见本期第11页）。
　　2014-2018年的新年贺词，各自然段主要功能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一个自然段经常既是概念功能自然段也是人际概念自然段。如“2018年是全面贯彻中共十九大精神的开局之年。中共十九大描绘了我国发展今后30多年的美好蓝图。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要把这个蓝图变为现实，必须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干好工作”。[11]新年贺词不只是在陈述客观世界的经验意义，对拉近与听众距离，建立、维持社会关系，并希望影响、改变听众的态度和行为也十分重视。
　　（2）高频词语分析
　　笔者采用ROST工具软件分析新年贺词的高频词，并使用了其生成词云图等功能。发现2014-2018年新年贺词全文平均共有250个词语，具体比例（表4　表4见本期第11页）。
　　显然，“人民”是新年贺词提及频率最高的词语，除2014年以外，每年的频次皆在10次以上。2018年“新”、“好”、“发展”等词也频频上榜，呈现出积极、正面的态度；“改革”是动词当中出现频次最高的，“中国”、“世界”、“同胞”、“社会”也是常见的名词。
　　将2014-2018年新年贺词的五篇文本一同导入进行分词计算，可得到最高频次的10个词语（词语/词性/出现次数）分别是：人民/名词/62，中国/名词/41，新/形容词/32，改革/动词/28，好/形容词/29，世界/名词/27，全面/形容词/23，同胞/名词/21，社会/名词/21，发展/动词/21，并得到词云图（图1　图1见本期第10页）。
　　在排名前10的名词中，“人民”、“中国人”、“同胞”、“群众”这4个词语都是表示群体的集合名词，且在词语所指上具有重合性。国家领导人反复提及广大的人民群众，突出了对人民群众的重视。频次为9次的“民生”也佐证了这一点。
　　在后结构主义看来，话语建构了身份，身份和政策相互影响。在新年贺词中，对于身份的塑造和强调也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中国”、“中国人”、“我国”反复呼唤民众对国家的认同，展现中国的进步与发展，激发强烈的爱国之情，有助于国内外各界人士对中国及其政治政策的理解。
　　“世界”也是新年贺词中重要的高频词和议题。新年贺词不仅是国家领导人对国内民众的一次新年祝福，也是对国际社会的一次政治演说。因此通过“让世界更好认识了中国”、“中国将永远向世界敞开怀抱”、“以造福世界各国人民”此类表述，阐明中国与世界的相互关系。
　　在习近平的新年贺词中，能愿动词“能”展示了中国和世界的美好未来，以“要”、“应该”、“应当”能愿动词为主，表达继续努力、深化改革等具体的内容短句，一方面表达了国家领导人对于各个领域各项事务的具体要求和标准，另一方面显示严肃性和必要性，是对各级官员、人民群众提出要求、进行动员。官方话语的情感程度和相关尺度的把握，具有较高的语言艺术水平，“应当”、“应该”极少出现，而“肯”、“敢”、“愿”等，在新年贺词中多以祝愿的形式表达。
　　判断动词“是”可以表示判断、说明或存在，在新年贺词中，“是”主要起到了判断和定义的作用。在2014年的新年贺词中，国家领导人习近平认为2013年“是很不平凡的一年”；2015年的新年贺词中则认为2014年“是令人难忘的”；2016年没有直接用“是”来总结2015年，而突出强调2016年“是我国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胜阶段的开局之年”；2017年提到2016年“是非凡的一年，也是难忘的一年”。此外，“我们正在从事的事业是伟大的”、“我们的蓝图是宏伟的”、“我们的奋斗必将是艰巨的”等句也提纲挈领地指出问题的关键，具有高度和针对性，体现中国领导人的坚定和魄力。
　　2018年没有直接用“是”来总结2017年，而用一些动词，如召开、开启、迈上、新增、覆盖、脱贫进行上一年总结，并通过系列数据描述2017年的变化。
　　与以往相比，近几年的新年贺词中还特别注重心理活动动词的运用，一改以往官方话语比较严肃的风格，词汇丰富，情感充沛，是亲民化的一种表现。比如在提及自然灾害和安全事故时感到“悲伤”，对遇难人民表示“怀念”，对牺牲的战士“深感痛惜”，“感到千千万万普通人最伟大”，将国家领导人内心的心理活动自然而节制地展现出来，刻画出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也塑造出亲民的官方话语风格。
　　此外，在2014-2018年的新年贺词中，“我要”、“我们要”的表述频频出现。“我们”既可以是中国共产党的核心领导，也可以是各级政府官员，还可以是广大的人民群众。“我们”这一模糊词用在新年贺词里，以第一人称拉近了领导人与各级官员、人民群众的距离，加强了亲和力，增进了认同感，统一了立场和战线，是一种亲民化的体现。
　　（3）修辞以及网络语分析
　　在习近平的新年贺词中，常用比喻。比如“我们锐意推进改革，啃下了不少硬骨头”。将改革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阻碍比喻成“硬骨头”，生动而形象，将党和政府为了锐意推进改革而克服困难的努力与艰辛展示出来。“高举反腐的利剑，扎牢制度的笼子”具有鲜活的画面感。再如“我们要让全面深化改革、全面推进依法治国如鸟之两翼、车之双轮”的比喻不仅生动形象，还将原本较难理解的抽象概念进行了通俗易懂的诠释，把一些难懂的关系进行了准确、具体的定位和梳理。此外，通过对“时光飞逝”、“营造政治上的绿水青山”、“坚定不移‘打虎拍蝇’”等表述，也使事物生动形象具体可感，引发联想和想象，给人以鲜明深刻的印象，富有很强的感染力。
　　在2015年新年贺词中，习近平在谈新年展望时说到四个“我们要”，用饱含情感的排比形式，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增强了文章的气势和表达。
　　中国官方话语中常常引经据典，展现出官方或领导人追求风雅、显示才学的形象。在2014年的新年贺词中，习近平在谈到国际关系议题时感慨：“宇宙浩瀚，星汉灿烂。”用来表述浩瀚宇宙中一颗星球上的70亿人，相比之下是多么渺小，更应当守望相助，同舟共济，谋求共同的发展。这其中的“星汉灿烂”出自我国历史上著名政治家曹操的《观沧海》，而且曹操写此诗的背景也不容忽视，是曹操在北征得胜回师途中登碣石山所写，这次胜利巩固了大后方，也体现了曹操早日实现中国统一的宏愿。
　　2018年，国家领导人5次引经据典，显示出浓厚的国学底蕴。在谈及扶贫搬迁，引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此句出自杜甫歌行体古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表达政府让千万民众安然乐居，开颜欢笑的和谐场景。谈及实现中共十九大描绘的美好蓝图，用“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概括，此语出自《老子》“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意为九层高台，是从一筐土开始堆积起来的，引喻做事需从最基本开始，经过逐步的积累，才能有所成就。并进一步强调“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此语出自李大钊，表达凡事都要脚踏实地去做，惟以求真的态度做踏实工作的意愿。还有“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表达将改革进行到底的决心，此语见于康濯《太阳初升的时候·竞赛》：“他们的劲头都鼓的当当响，真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一气儿跑步向前。”用“天下一家”表达对人类和平的态度，此语出自《礼记·礼运》：“故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者，非意之也。”
　　习近平新年贺词中都会有一到两个网络热词，在线上线下得到广泛的讨论和传播。如2014年“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其中的“中国梦”高居《咬文嚼字》编辑部评选的“2013年度十大流行语”榜首。2015年“蛮拼的”和“点赞”，语言新鲜而活泼，特别是在一贯以严肃著称的官方话语中出现，更有一种“反差萌”[12]的意味。2016年，习近平感慨“世界那么大，问题那么多”，国际社会需要中国，中国不能缺席，而中国也将对世界敞开怀抱“让我们的‘朋友圈’越来越大”。“世界那么大”出自《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16）》中的年度十大网络用语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原文来自一封引发热议的辞职信，因在网友中产生较大共鸣而走红，在这里被巧妙地用来阐明中国和全世界的关系。“朋友圈”则是中国当前主流社交媒体“微信”的社交功能场景，也十分巧妙贴切，简单易懂。2017年新年贺词中，“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原本不是网络用语，但一经发表之后，就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呈现出“刷屏”[13]态势，成为网络流行语。2018年“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也迅速在网上走红。
　　
三、研究发现
　　（一）我国领导人新年贺词从传播内容到传播渠道适应融媒体传播特点，具有稳定的结构框架，内容主题有效嵌入意识形态，文化建设主题内容逐年递增。
　　通过话语分析发现，2014年的新年贺词概念功能结构还未系统化，但2015-2018年的新年贺词语言功能模块已初具结构化和系统化。由“文首的情感功能—较为宏观层面的上一年回顾—科教文卫等领域的上一年回顾—自然灾害和安全事故的总结回顾—新一年宏观层面的展望—新一年具体的展望以及国际事务的展望—文末的感谢”，作为主结构，其中穿插诸如历史纪念日的特别话题或微调各部分的前后顺序。
　　研究发现，传播内容的主题框架不断系统化、结构化的同时，文本内容主题越来越丰富。其中，政治建设是最主要的内容，经济建设突出中国经济发展新常态。文化建设主题以高新科技的发展为重点。社会建设关注民生，其内容篇幅逐年增多。生态文明建设相对来说篇幅较少。外交建设的篇幅在六个主题内容中排名第二，强调“一带一路”、“命运共同体”的概念，向世界展示了爱好和平、寻求合作、负责任的大国形象。
　　（二）官方话语灵动、自然、亲民，2018年更加注重引经据典，用语精准贴切，新年贺词的语言情感功能正在增强，语言具有广泛复制和传播的基因效应。
　　分析发现，一段文字兼顾概念功能和情感功能；新年贺词有比喻、排比、引用等修辞手法以及使用网络流行语；语义表达选择易使民众接受的清楚、明晰、准确的方式，加强了沟通效果。领导人说的一句话，经过网友的多次传播，成为网络流行语，具有广泛复制和传播的基因效应，也使接地气、亲民的国家领导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此外，“我”、“我们”的人称代词频频出现，以第一人称拉近了领导人与各级官员、人民群众之间的距离，加强了亲和力，增进了认同感，统一了立场和战线。2018年还出现“万”这样的数量词，用系列数据精准讲述2017年的变化。
　　与以往相比，近几年的新年贺词中还注重心理活动动词的运用，词汇丰富，情感充沛，将国家领导人内心的心理活动自然而节制地展现出来，刻画出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也塑造出亲民的官方话语风格。
　　（三）新年贺词视频中，新闻素材画面与贺词内容完美契合，故事感强，2018年聚焦国家领导人形象，以多媒体形式向世界传播。
　　分析其视频内容发现，其画面丰富，镜头类型增加：空镜头渲染并烘托气氛；领导人的发言镜头不仅有近景、远景，还有推、拉、摇、移、升降等运动镜头。此外，2017年新年贺词视频中的导语部分新增了配乐《中国梦》，旋律优美、充满朝气，体现了恢弘大气的国家形象，新增了与发言内容相关的新闻画面，视频中新闻素材画面与贺词内容完美契合。2018年，聚焦国家主席习近平办公室，故事感强。整体上是领导人发言画面，这与新年贺词的主要功能定位相吻合，新年贺词本身就是国家领导人对外展示国家形象的一种方式。■
　　
①罗钢、刘象愚：《文化研究读本》第347-348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
②《福柯后现代话语观与中国话语建构》，《外语学刊》 2007年第5期
③Fairclough N L. Critical and descriptive goals in discourse analysis[J]. Journal of Pragmatics, 19859(6):739-763.
④何舟：《中国政治传播研究的路向》，《新闻大学》2008年第2期
⑤Alikberova A RVukadinovich S INurmieva R R. New Year Address as a Genre of Political Discourse: Political and Linguistic Research (On the Material of Chinese President Hu Jintao and Xi Jinping)[J]. Journal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20158(5).
⑥丁素萍.：《中国新年贺词的话语宏观框架与功能研究》，《时代文学月刊》2010年第1期
⑦李艺轩：《从“传递”到“认同”——从传播仪式观看国家领导人新年贺词的演变》，《青年记者》2015年第14期
⑧陈钇曈、董韫、蓝灿等：《从国家主席新年贺词看政府传播机制的变迁——基于框架理论视角》，《重庆行政:公共论坛》2016年第4期
⑨彭增军：《媒介内容分析法》第68-69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
⑩《国家主席习近平发表二〇一八年新年贺词》，新华社2017年12月31日 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6-12/31/c_1120227034.htm.
[11]《 国家主席习近平发表二〇一八年新年贺词》，《人民日报》 2018年1月1日
[12]笔者注：反差萌，网络用语，是指与原本形象不同的萌属性或多种互为矛盾的萌属性同时存在，也可视为一种衬托的表现手法。
[13]笔者注：刷屏是短时间内网络上高频出现的某一则信息（原创或转发的文字、图片、音频等）的流行现象。
　　
童清艳系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教授、博导；LiangTao Shan、刘嘉雯分别是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博士生、硕士生。本文受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课题“融媒体时代受众演变与舆论引导问题研究”支持，批准号：17BXW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