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师师编译
　　【本文提要】根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发布的《2016年美国媒体发展状况》报告，2016年平台型媒体的崛起和严重的技术依赖已经成为传统“新闻业”的掘墓人。不仅是报业，电视、新闻网站也面临业务与广告的萎缩，原创与写作成为最后的救赎，但前景依旧茫然。
　　【关键词】皮尤报告 新闻业 平台型媒体 业务创新　
　　【中图分类号】G210
　　2016年6月15日，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发布《2016年美国媒体发展状况》，这也是该中心连续第13年发布此系列报告。报告发布时间较往年晚了近2个月，通篇弥漫着悲观情绪。报告显示，美国传统新闻业中，报纸收入继续下降，虽然数字营收略有上升，但仍不足以补贴传统部分的损失；电视收入呈现增长，但观众却在流失。新型的平台型媒体力量持续增强，在吸金和议程设置方面均有颠覆性建树。传统新闻业既得益于新技术，又严重依赖新技术，内容创新与原创写作被寄予行业存亡的希望，但前路漫漫。
　　
一、传统媒体日渐式微：报纸电视新闻网站整体衰落
　　1.美国报业萧条8年，2015年为近5年最糟
　　自从2008年美国报业大萧条已过8年，报业一直没有走出螺旋式下滑的颓势，结构性转移正在发生，其压力不吝于重组整个产业。2015年美国日报平均发行量（包括纸质版和数字版）下跌7%，星期天版下跌4%，均为2010年以来跌幅最惨重的一年。日报纸质版平均下跌9%，数字内容小幅上升2%；星期天报纸纸质版下跌5%，数字内容增长4%。2009年以后，美国报纸的发行量曾出现过短暂止跌，甚至在2013年出现过小幅回升。但从2014年开始，日报和星期天版双下跌的态势愈加明显。虽然数字版小有增长，但由于数字版只占日报总发行量的22%，尚无法弥补因纸质版发行量重度下跌而带来的损失。
　　需要指出的是，数字时代将纸质报纸的订户看作报纸唯一的读者来源，忽略了很大一部分“阅读了报纸内容却表示自己并非报纸读者”的人群。而目前阅读或订阅报纸数字内容的人群数量远不及上网时分享报纸新闻的人群数量，更比不上通过社交媒体链接点击或登录报纸网站的人群数量。但事实上，如果将登录报纸网站的人都算成读者，而不是仅仅统计数字版订户，那么报纸获得的流量数据将高于纸质报纸的发行量数据。
　　显然，纸质报纸希望维持它们的核心受众群和订阅用户，以此为基础来为数字化转型争取更多时间。然而转型推进多年，数字用户却增长放缓，与此同时纸质订户依旧大量流失。更糟糕的是，任何数字订阅收入、数字流量的增加都没有转化为稳定的、变革性的盈利模式。皮尤研究最近的调查显示，36%的美国成年人在过去一周通过报纸新闻了解选举信息，而通过广播、数字渠道、电视等媒介了解同类信息的人群比例分别为44%、65%和78%。此外，经常从报纸获得新闻的大约占20%，低于广播的25％、新闻网站和新闻客户端的28％。①报纸作为新闻入口的地位每况愈下。
　　2.电视成强弩之末，数字服务欲吸引年轻用户
　　与电视相关的三个板块尽管面临严峻挑战，但仍维持赢利。这主要受益于数字视频在过去一年中的蓬勃发展，受众与广告商对其热情高涨，广告收入涨势喜人。②尽管目前经济状况良好，但电视新闻仍然不能忽略受众数字化迁移的趋势。2014年，美国总统初选年的竞选辩论刺激有线电视收视率上涨8%，然而一旦这样的强刺激消失，有线电视收视率将会全线下跌。2015年皮尤研究中心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每7个美国受众中就有1个不再购买有线电视或卫星电视服务，被称为“切线用户”（Cord Cutter）。③这种行为不仅指向有线电视，同样指向新闻网和那些依靠收费服务营利的电视台。本地电视新闻在3个关键时段都有不同程度的收视率下跌。
　　综合来看，三大电视新闻网ABC、CBS和NBC，晚间新闻观众保持稳定并小幅上涨1%，达到2400万，延续了2013年上涨2%和2014年上涨5%的趋势。这主要得益于对包括袭击法国讽刺报纸《查理周刊》、挑选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陪审团等事件的报道。NBC是唯一晚间观众减少（-4%）的新闻网站，这或与由莱斯特·霍尔特（Lester Holt）接替因不实经历丑闻而停职的著名夜间新闻主播布莱恩·威廉姆斯（Brian William）相关。
　　三大周末晨间政治脱口秀观众增长了8%，但晨间新闻和电视新闻杂志类节目观众有所下降。相比2008年，NBC的“今日秀”（Today’s Show）流失了17%的受众，而ABC的“早安美国”（Good Morning America）以及CBS的“今晨”（This Morning）的受众则分别增长了15%和17%；而比如“60分钟”（60 Minutes）、“48小时”（48 Hours）、“20/20”、“夜线”（Nightline）等电视新闻杂志类节目比2014年流失5%的观众，比2008年降低16%。
　　随着电视新闻网网站的数字服务逐渐增加，年轻人有重新回归新闻网站的趋势，网站也试图通过与原生数字媒体的合作挽留住年轻人。2015年NBC环球（NBC Universal）与Vox、Buzzfeed展开合作，试图接触更为年轻的用户。皮尤研究中心发现，好网站一般都符合以下特点：网站独立、拥有大量新闻内容、在comScore留有数据、在2015年第四季度至少拥有1000万独立访客。就网站的整体流量而言，约四分之三的媒体每月都不断增加访客量。数据显示，移动流量的总体趋势是上升的。虽然网络流量开始向移动端倾斜，但单次访问时长却向网页端倾斜，网页的访客停留时间会比移动端用户长。comScore的数据显示，2015年第四季度，由于手机用户的访问数量增加，三大电视新闻网的网页呈现变得更加移动化，但观众还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桌面电脑上。虽然皮尤的研究认为这是comScore统计方法的问题，而不是受众行为自发改变的问题。
　　3.媒体数字业务多样化，媒介展现实质性融合
　　和2014年的情况类似，2015年报纸的移动数据流量大幅度超过台式机流量。50家报纸中有44家的数据显示，独立移动访问量（mobile unique visitors）超过独立台式机访问量10%；有41家的数据显示，用户平均每次访问的时间，桌面比移动高出10%。但对于整个美国互联网受众来说，桌面用户还是要多于移动用户。
　　尽管新闻网站不断发展，但受众还是将视线转向数字平台。为了找到更好的方式来帮助这些新的平台，并帮助他们联系受众。现在很多科技公司都分享给出版商一些平台，他们可以在平台上生产不一样的内容，提供更好的用户体验。比如，2016年4月，Facebook将它的Instant Articles开放给出版商，此外，苹果也开放了Apple News平台。除了社交媒体，数字出版商也一直在探索其他的方法吸引受众。大部分媒体的网站都有邮箱实时通讯功能，用户可以直接订阅和接受信息。
　　不能忽略的是，有线电视实际上是多平台操作，每个组织都有自身实质性的数字表现。 CNN在2016年3月宣布，它将开始一个“战略转型”，开发移动产品并招聘大约150名员工；MSNBC和NBC新闻在2015年末拥有同一个数字领导——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董事长安迪。即使如总统辩论这样的电视直播事件，数字玩家也来掺和一下：2015年8月，福克斯新闻网与Facebook为第一共和党候选人辩论联手合作。根据2016年1月comScore公布的流量数据，康卡斯特NBC环球公司（包括MSNBC）、特纳数字（包括CNN）和福克斯新闻数字网在美国数字媒体中排进前50。
　　尽管无法系统统计《赫芬顿邮报》、Vox等原生数字新闻媒体的受众和收入数据，皮尤还是搜集到了这些媒体网站的总流量和受众停留时长。除了它们自己的主页外，这些网站也大力建设社交账号、移动端APP，甚至回归新闻邮件推送。
　　对于新闻杂志来说，由于像Next Issue Media’s Texture这样新兴的分发平台与移动APP、新的统计规则的出现，新闻杂志的数字业务的数据变得比以往更难统计。目前新闻杂志的数字版销量大概占所有销量的3成，比2014年增长了30%。这样的增长归功于像《文本》（Texture）、《好读》（Readly）或者Magzter GOLD这样的全接入平台的流行与扩张，这类平台已经成为美国受众多样化接触新闻杂志的数字平台，包揽了超过95%的数字期刊销量。比如，《纽约客》杂志的电子版几乎百分百在这些平台上发售。相比数字版的销量增幅，新闻杂志的数字订阅有一个小小的6%的增长，仅占所有订阅收入的4%。
　　播客的数据显示，近几年社会对播客的兴趣和热情不断增长，很多数字新闻出版商都很好地利用了这一趋势。譬如BuzzFeed去年夏天进驻播客领域争夺用户，而比如《石板》（Slate）虽坐拥“数以百万的听众”还是推出了自己的播客网。19家数字出版商都制作了自己的播客产品，超过一半（13家）的拥有不止1个播客，有2家拥有50个播客。
　　
二、营收并购：报业绝对下滑，电视部分增长，行业整体缩水
　　2014年，美国报业协会（The Newspaper Association of America， NAA）停止发布产业范围内的收入数据，最后一次公布报业总收入是在2013年，当时为376亿美元，其中广告收入236亿美元，发行收入109亿美元。此后皮尤通过各报自己公布的收入数据了解情况。相比2014年，2015年美国报业广告收入（包括纸质报纸和数字内容）下滑8%，发行收入维持稳定。
　　1. 报业广告收入整体下滑
　　甘尼特集团（Gannett）广告收入下跌12%，从2014年的180亿下滑至160亿，发行收入下滑5%，从上年的111亿下滑至106亿；麦克拉奇集团（McClatchy）广告收入下滑13%，从上年7.32亿下滑至6.37亿，发行收入小幅上升，从3.67亿上升至3.68亿；纽约时报公司（The New York Time Co.）广告收入下滑4%，发行收入小幅上升，从上年的8.37亿上升至2015年的8.46亿。
　　虽然数字收入在报纸总收入中的比重不断增加，但要使其完全弥补纸质报纸收入的下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报业集团中，大约每4美元的广告收入中有1美元来自数字业务，比2014年小幅增长。在公布了数字业务收入和非数字业务收入的5家报业集团中，2014年至2015年非数字业务收入下跌9.9%，数字业务收入也小幅下跌1.7%。
　　论坛出版集团（Tribune Publishing）数字广告收入下跌6%，从2.05亿下跌至1.92亿；甘尼特集团数字广告收入下跌5%，从4.47亿下跌至4.24亿；纽约时报公司数字广告收入增长8%，从1.83亿增长至1.98亿；贝罗集团（A. H. Belo）数字广告收入与2014年持平；李氏集团（Lee Enterprises）数字广告收入增长7%。上述5家报业集团的非数字广告收入均下跌。
　　2.有线与网络电视收入增长
　　有线电视和网络电视收入均有增长：有线电视广告收入和订户收入合计增收10%，并且呈现出持续赢利的良好前景。根据皮尤中心的数据，三大新闻频道——福克斯新闻（Fox News）、CNN和MSNBC在2015年收入增长10%，达到40亿美元。其中，福克斯新闻增长4.3%达到23亿美元，CNN增长6%达到12亿美元，MSNBC增长3%达到5.18亿。用户订费方面，2015年福克斯新闻用户缴费增长17%，达到14亿美元；CNN增长4%，达到7.36亿美元；MSNBC增长2%，达到2.78亿。经济新闻频道也大同小异，CNBC、福克斯商业网、彭博TV三家在2015年合计增收6%达到12亿美元，CNBC收入7.33亿美元名列第一，其次是福克斯商业网（2.36亿）和彭博TV（1.97亿）。有线电视的网络电视晨间广告增收14%，晚间广告增收6%。
　　由于有线电视的本地广告与大选年的广告投入息息相关，2015年此项广告收入比2014总统大选年略有下降，但与2013非选举年持平，高于2011总统初选年。2015年电视转播收入达到60.3亿美元，是2010年的5倍。
　　网络电视在经济方面的增长有目共睹：网站和栏目的广告均稳步增长。从2012年开始，三大电视新闻网的晚间新闻收入增长了12%，2015前三个季度增长了6%。晨间新闻比去年增长了14%，2015年1月~9月估计广告收入在8.09亿美元。但是需要指出的是，新闻网站并非赢利大户，实际上与一年前相比，数字广告收入的65%都被5家大型科技公司所吞噬，其中没有一家是媒体。数字广告收入兴盛于桌面平台时代，但它现在已经向移动平台飞速转移。
　　3. 数字广告移动超桌面，隐性广告尚未普及
　　移动互联网广告占所有媒体平台广告总收入（1830亿美元）的17%，而2014年移动广告只占11%，2010年移动广告只占0.5%。2015年，美国所有类别（包括新闻）的移动广告支出超过了桌面广告支出。移动端的增长让数字广告总支出达到过去六年里的最高点，占总广告支出的三分之一左右（33%），数字广告中的移动广告占比为53%，略高于桌面广告。视频广告也持续增长，虽然目前仍落后于横幅广告，但差距正在缩小。
　　数字广告按其形式还可分为显性和隐性广告两类。2015年，数字显性广告（包括移动显性广告）占总广告支出（268亿美元）的27%，相较于2014年的20%增幅显著。2015年移动数字显性广告在整体广告支出中占67%，而桌面显性数字广告支出下降了6%，前者超出后者54亿美元。
　　在显性数字广告类型中，横幅广告占比最大。横幅广告占广告总额的44%，约120亿美元。尽管如此，这个比例还是有所下降的。因为数字广告形式有所增加，广告支出也开始向其他形式转移，尤其是视频。2015年，视频广告支出增长了46%，约77亿美元。视频广告是一个快速增长的广告形式，仅次于富媒体广告（当用户鼠标经过时，立即进行交互广告或使用流媒体视频技术）的增长率。2015年富媒体广告增加了50%，约56亿美元，占总广告支出的21%。
　　除了显性的横幅和视频广告，还有一种主要的隐性广告，比如谷歌的搜索广告。赞助类广告包括原生广告形式是BuzzFeed所采取的广告形式，不过在大西洋和其他地区，目前这一形式的增长还比较缓慢，增长9%，约17亿美元，占总广告支出的6%，是最小的一部分。尽管这一新广告类型很多内容提供商纷纷跟进，但是目前看来它还没有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4. 行业缩水引发并购风潮
　　早在2015年5月，美国著名媒体评论家、哈佛尼曼学者肯·道科特（Ken Doctor）就撰文声称整个新闻行业将缩水3~5成。④2015年，斯克里普斯集团（E. W. Scripps）和为客户提供包括社会与经济发展、旅游业、农业方面整合信息与集成内容的Journal Communications公司，都从综合性传媒集团削弱为单一报业集团，最终合并为一个新的“新闻媒体集团”（Journal Media Group），该集团与剥离了电视和数字业务后也成为单一报业集团的甘尼特集团（Gannett）再次合并，后者的其他业务重组为TEGNA集团。这反映出新闻行业并购重组的趋势。
　　拥有《芝加哥论坛报》（Chicago Tribune）和《洛杉矶时报》（Los Angeles Time）的论坛集团在2015年春收购了《圣地亚哥联合论坛报》（San Diego Union-Tribune）。但公司到2015年8月股票市值下跌了51%，公司更换CEO，高层人事动荡。2016年春，甘尼特集团试图收购重新命名的论坛出版集团（Tribune Publishing Co.），双方就此展开拉锯战。⑤
　　《橘郡纪事报》（Orange County Register）和其他一些报纸的所有者自由通讯公司，在经历过2014年一系列的挫折后在2015年申请破产。拍卖环节，论坛出版集团一马当先，如果收购成功可使它掌控南加州三大主要日报。但是司法部提出反垄断问题，论坛出版集团只能退出，《橘郡纪事报》最终花落第一数字媒体（Digital First Media）。
　　并非所有的并购都公布细节。《拉斯维加斯评论杂志》（Las Vegas Review-Journal）是由新成立的私人投资集团从门楼媒体集团（Gatehouse Media）收购来的，起初该报的员工都不知道他们新主人的身份，之后才知道该投资集团是由家族赌场老板谢尔登·埃德森（Sheldon Adelson）控制的，报纸编辑辞职以示抗议。在其他地方，费城的主要报纸由新的非营利性组织进行了重组。在纽约，《每日新闻》（Daily News）待价而沽，但他们欠债太多以至于有线电视公司（Cablevision）不同意以1美元购买。好消息是在完成了由传统印刷媒体转型为多种收入渠道，覆盖全国受众的多媒体公司后，《华盛顿时报》终于迎来了它成立33年以来的第一个盈利月。但总体而言，报业公司的商业价值已经下降。
　　强劲的数字广告市场并没有解除大多数新闻出版商，甚至数字原住民由经济不确定性带来的危机感，随着广告竞争的加剧和广告拦截软件的使用，对数字商业模式提出了挑战。数据表明，许多高流量数字新闻初创公司拥有数千万美元的广告收入，但是他们都是多次通过风险资本筹集资金。一些风险投资来自于专门从事投资的公司，也有一些来自传统媒体自己。新闻聚合网站Buzzfeed在2014年赚了1亿美元，2015年又从NBC环球筹措到2亿美元，不过Buzzfeed依然没有完成2015年的财务目标，虽然相关部门否认了这一点。Business Inside（美国知名的科技博客、数字媒体创业公司、在线新闻平台）在2015年获得德国传媒集团艾克萨尔·施普林格（Axel Springer）2500万美元的资金支持，几个月后施普林格买断了其控股权，目前估值达到4.42亿美元。《赫芬顿邮报》打破了2014年1.46亿美元的收入记录。2015年8月，Vox媒体从NBC环球获得了2亿美元的投资资金，在早前的1亿美元投资成员里也包括NBC环球的母公司康卡斯特（Comcast）。
　　一些非营利性新闻机构在传统上依赖于基金会资助，他们也在努力增加收入来源的多样化。
　　
三、受众更迭：数字用户大幅增长，社交媒体成主流新闻入口
　　1.纸媒存在媒介依赖，电视观众代际差别明显
　　尽管报纸发行量持续低迷，但是报纸读者对印刷品却依赖严重。皮尤报告调查的数据与尼尔森2015年报纸渗透率调查报告结果相似：大约有51%的报纸读者表示，他们只读纸质报纸新闻，5%表示会在电脑上读报纸，5%表示通过移动设备阅读报纸，7%表示通过电脑和移动设备阅读报纸。这表明，报纸读者对纸质报纸的依赖度仍然很高。
　　2015年皮尤研究中心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电视观众群体接触不同类型电视平台的代际差异非常明显。30岁以下的成年受众比30岁以上的成年受众更少接触有线、网络和本地电视平台，他们更倾向于以社交媒体作为新闻入口。⑦62%的美国成年受众会通过社交媒体获取不同平台的视频新闻，这与2015年各平台纷纷强化自身视频导流能力相关。⑧
　　2. 媒体数字用户大幅增长，数字化迁移明显
　　事实上，包括报纸、杂志、电视以及数字出版商，大部分媒体的数字受众在2015年都有很大增长。2015年，报纸在线受众继续向移动设备转移。全美排名前50位的报纸的单独访问者数量均有上升，其中50%的报纸单独访问者停留时长有增长。50份报纸中，有39份报纸报告了独立桌面访问量有所下跌，但有44份报纸报告了独立移动访问量大幅上升。而12家杂志中有9家的数字用户访问量增加。
　　随着受众数字化迁移趋势日益明显，新的赢利渠道尚未建立，电视业当前面临的困境与怪圈与10年前报业的境况惊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数字电视发展迅猛，为电视产业带来些许生机。据8家电视台的数据显示，包括网站，有线电视、西班牙语广播都增加了他们的数字流量。并且数据显示，移动设备上的用户超过了使用网页的用户。
　　3. 社交媒体成为用户最普遍新闻入口
　　数字新闻是仅次于电视的最频繁访问的新闻来源类型。约38%的美国受众的信息来自数字媒体，其中来源是新闻网页或APP的占28%，社交媒体占18%。2016年5月26日美国皮尤调查研究中心最新发布的《2016美国社交媒体平台新闻使用报告》显示，62%的美国成年人从社交媒体上获取新闻。比对9大社交媒体的追踪数据，用户使用社交媒体获取新闻的比例前三位是Reddit（70%）、Facebook（66%）和Twitter（59%）。但考虑到不同社交媒体在美国的渗透率不同，调整之后Facebook以44%的覆盖率已经成为最大的新闻消息来源，其次是YouTube（10%）和Twitter（9%）。⑨
　　相比2012年49%的美国成年人是在社交媒体上“看”（See）新闻，2016年62%的美国人是从社交媒体上“获取”（Get）新闻的，即不是为了看新闻而去主动搜索，而是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被动地被推送而已。9大社交媒体中，相比Linkedin、Twitter以及Reddit这样以职业/信息/专业为主的社交媒体，使用Instagram、Facebook和YouTube获取新闻信息的用户更加倾向于“顺便看看推送的新闻”。在这些用户中，64%只从一家社交媒体获取新闻，26%从两家社交媒体获取新闻，同时看三家以上的只有10%。⑩
　　2016美国大选更是使得网络数字新闻来源比例不断提高。约65%的美国人表示最近一周接收到的关于大选的新闻信息来自数字媒体，48%的美国人表示他们从新闻网页或是APP获得大选新闻，44%的美国人的大选新闻来自社交媒体平台。皮尤研究中心2016年1月的一项调查报告显示：全美仅有5%的成年受众通过纸质媒体获取总统选举的新闻，其余95%的成年受众则都是通过有线电视、公共电视、广播、社交媒体和网站获取同类信息。而在这仅有的5%受众中，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同时通过其他媒体平台获取同类信息。[11]而2012年10月的美国大选。仅有17%的美国人表示他们经常从社交媒体获取新闻信息，仅有36%的人表示他们一般会从互联网上获取信息。
　　
四、平台崛起：新媒体技术公司占据半壁江山并欲颠覆新闻业
　　五大技术与社交媒体公司——谷歌、Facebook、雅虎、微软和Twitter——继续主导数字广告市场，事实上与2014年相比，快速增长的数字广告中有65%都被这5家技术大鳄收入囊中，略高于这五家公司在2014年的（61%）数字广告收入。
　　在数字显性广告收入方面，这五家公司的收入占总数的59%，相较于2014年的55%和更早以前的48%，这个份额还在不断扩大。其中Facebook一家就占了数字显性广告总收入的30%，而2014年还只占25%。Facebook和Twitter比较依赖移动数字广告，其中2015年Twitter88%的数字广告收入来自于移动数字广告，而Facebook也高达77%；移动数字广告收入占比较少的谷歌和雅虎分别为41%和35%，但这个数字也在不断增加中。
　　不过，这些技术公司没有一家是新闻媒体，Facebook、Google、Yahoo和Twitter只是将新闻业务整合进了他们的产品链。目前，这几家技术公司参与新闻业务的目的已经远远超越获取利润本身，而是要颠覆整个行业。在前数字时代，新闻媒体从前段到终端都决定性地控制着新闻产品的流通，包括：原创报道，写作编辑，打包发布内容，受众体验以及强有力的把关能力。时过境迁，像Facebook和苹果这类技术公司即便不是主导，也已经成为这一领域不可或缺的部分，并且以他们的选择和目标来供给新闻。
　　苹果、谷歌、Facebook等技术大鳄颠覆传媒业已经成为未来趋势。同技术大鳄之间的关系纽带对于新闻组织来说至关重要，已经成为他们在新世界中挣扎生存的生命线。科技公司通过搜索引擎和电子邮件创造新的分发路径，同时进行金融模式创新，以及包括广告网络、应用商店与提升用户参与度的尝试（比如Facebook的Instant Articles，苹果公司的Apple News，谷歌的AMP）。最近，Facebook“趋势话题”（Trending Topic）板块因涉嫌编辑参与遭到指控，无论真伪，技术公司在编辑流程中的角色定位问题都涉及到人为因素对机器学习工具的影响，并且不仅限于Facebook。比如Snapchat就拥有一个75人的编辑团队，2016年5月中旬宣布将使用算法遴选新闻故事。
　　
五、业务创新：依靠技术驱动新闻与坚守写作原创
　　过去一年在原创报道和数字新闻报道方面出现了令人振奋的发展和实践。《纽约时报》《得梅因纪事报》（The Des Moines Register）等新闻媒体在尝试虚拟现实新闻，以便让用户自己来“体验”新闻；《华盛顿邮报》、Quartz等推出的聊天机器人（Chatbots），如同苹果的Siri和微软的小娜（Cortana）一样，可以通过文字或者移动信息服务的方式，更互动、更具个性化地向受众推送新闻内容；ProPublica已经进军大数据报道，推出了关于美国犯罪记录数据库存在偏见的深度解释性数据新闻；面向西班牙裔和拉美裔的悠景通信（Univision Communications Inc. , UCI），其下属的数字部悠景数字（Univision Digital）与麻省理工学院合作建立了Univision Beta实验室，旨在通过建立新的社交平台和移动新闻客户端创新在线选举报道。[12]但尽管如此，这些创新都越来越依赖技术公司所提供的保障。鉴于这一依赖性将持续巩固，需要引发关注的不仅仅是谁掌握上游或者谁是收入基础。因为它将决定着未来美国人可以看到什么样新闻，从争议中学到什么东西，以及如何面对社会与世界的重大事件。
　　原创报道和新闻写作成为新闻媒体仍有存在价值的两个重要因素。尽管越来越多的新闻生产可以由机器人代劳，但就连科技公司也发现，如果缺少了这两大关键要素，其他的也可有可无。与此同时，很多非营利性新闻机构也发现，原创报道是它们吸引受众的关键因素，但再好的报道离开强大的推送力和营销渠道，也不能产生理想的价值。目前比较模糊的是，技术公司和新闻媒体在渠道和内容上的竞合将会使得彼此卷入，成为整个产业的必要组成部分，而这一重建产业的实践将在根本上决定公众对于信息的知晓能力。原创和写作或许将成为新闻媒体尚可存在的最后两根救命稻草。
　　
六、人才流动：最大规模裁员与数字从业者超过报业人员
　　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最新数据，2015年10月，在美国从事互联网出版和传播的人数首次超过了报业从业人员的总数。截至2016年3月，共有19.78万人从事互联网出版和传播的工作，而报业的总人数为18.32万人。前者的人数会继续上升后者会继续下降。1990年6月，美国报业的总人数为45.8万人。
　　就编辑部专业岗位来说，2015年，美国报业拥有全职从业人员近3.3万人。其中32%的日报员工驻扎在首都华盛顿报道时政新闻，38%的员工被安排关注州议会立法机构的新闻。小型报纸编辑部的员工数量持续下滑。最新美国报业就业情况显示，2014年至2015年，美国小型报纸采编人员数量下滑10%，是2009年以来的最大跌幅，相比2012年编辑部岗位减少6%，2013年减少3%。这使得美国报业总岗位数比20年前少了2万个。
　　但裁员仍在继续。尽管美国新闻编辑协会还没有公布2015年至2016年的裁员数据，但2015年度的岗位减少之多也是可以预期。2015年4月至2016年春天的大规模裁员发生在《费城询问者报》（Philadelphia Inquirer）、《每日新闻》、论坛出版集团旗下的《洛杉矶时报》和《芝加哥论坛报》《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纽约每日新闻》（New York Daily News）《圣地亚哥联合论坛报》《橘郡纪事报》《西雅图时报》（Seattle Times and Newsday）《丹佛邮报》（Denver Post）、《波士顿环球报》（Boston Globe）及麦克拉奇海外机构（Mcclatchy's Foreign Bureaus）2016年伊始美国报业共裁员至少400人。
　　一些主要的数字新闻出版商在2015年和2016年初调整了其内容战略和关注点，导致了以数字新闻为目标的组织结构和人员变动。2016年，Mashable凭借2015年时代华纳提供的1700万美元将其关注点放到了娱乐视频上，并开始裁减编辑；高客传媒（Gawker）在2015年末重新定位为政治网站，进行了裁员并削减其他板块内容；欧洲政客（Politico Europe）2015年春天一开张就招募了大量记者，秋天则宣布2016年将规模扩大两倍的计划；2016年，雅虎宣布计划削减10%的员工，据报道这种改革将影响其媒体属性。
　　
七、结语
　　2015年美国新闻业衰落与崛起并存，似乎预示着这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传统新闻业的体量在缩水，业务在减少，受众在转移，如果不是因为大选年，情况有可能更糟。而原生数字媒体、新媒体技术公司依靠技术优势强势入驻到新闻业的版图中，不仅分走了收入、流量和受众，更为关键的是几乎完全改变了游戏规则。新闻的生产、把关与分发，受众的新闻接触与使用惯习，新闻从业者的流动与趋向等，都按照新媒体和技术公司的逻辑重新进行洗牌。皮尤报告也谨慎提出了新的传播形态对于民主制度的风险，包括对平台型媒体参与新闻聚合、分发、算法审查以及对平台偏好的担忧。
　　但是尽管如此，这依然无法阻挡最具有潜力的千禧年一代、互联网一代前赴后继地奔向新媒体。原创报道和新闻写作在当下机器人尚无法代劳一切人工的时候，彰显出某种颇具“人文关怀”的存在，让煎熬的传统媒体人似乎还留有一丝希望。但这最后的救赎很难说在未来会不会也被取代。而如果是这样，与机器、算法同台竞争，人的胜算又有几成？
　　而抛去纯粹技术的论争，对于数字经济，新旧媒体都遭遇尴尬。如何将这一新的经济模式与固有的产业、理念对接起来，分享经济在新闻业中应当如何表现，是一张严肃的考卷。甚至包括Facebook这样依靠第三次浪潮起家的技术公司都感到茫然，更何况还是在工业时代建立起来传统媒体的体制与机制。有言论甚至说，或许再过几年，“新闻业”这一称谓将不复存在。当然，新闻永存，但形式与模式都会截然不同。■
　　
注释：
①[13] Pew Research Center, “The 2016 Presidential Campaign – a News Event That’s Hard to Miss”February, 2016.
②Joseph Lichterman, BuzzFeed is building a New York-based team to experiment with news videohttp://www.niemanlab.org/2016/05/buzzfeed-is-building-a-new-york-based-team-to-experiment-with-news-video/，May 232016.
③⑦Pew Research Center, 2015“Home Broadband 2015”December 212015.
④Ken Doctor，The Great Devaluation of the American Daily Newspaperhttp://newsonomics.com/the-great-devaluation-of-the-american-daily-newspaper/，May 21，2015.
⑤Brian Stelter and Dylan ByersGannett offers $815 million to buy Los Angeles Times and Tribunehttp://money.cnn.com/2016/04/25/media/gannett-tribune/April 252016.
⑥Scarborough Newspaper Penetration Report, http://www.scarborough.com/reports/scarborough-newspaper-penetration-report.htmlFeb 182014.
⑧Brett Molina, Facebook Live or Periscope? Sizing up streaming videohttp://www.usatoday.com/story/tech/news/2016/05/23/facebook-live-periscope-sizing-up-streaming-video/84782838/May 232016.
⑨⑩Pew Research Center, May2016“News Use Across Social Media Platforms 2016”.
[11]Pew Research Center, “The 2016 Presidential Campaign – a News Event That’s Hard to Miss”February, 2016.
[12]Univision Digital Launches New Initiative To Accelerate Innovation Across Digital Platforms – Univision Beta, http://corporate.univision.com/2016/03/univision-digital-launches-new-initiative-to-accelerate-innovation-across-digital-platforms-univision-beta/March 222016.
　　
方师师/上海社科院新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本文为2014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号：14YJC860005）、2015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15CXW002）阶段性成果；本文受到香港城市大学媒体与传播系和传播研究中心2015年度“中国大陆新闻传播青年学者访问项目”、复旦大学国家网络能力建设协同创新中心、复旦发展研究院传播与国家治理研究中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