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良
　　1月4日星期一，2016年中国股市首个交易日，也是股市新规“熔断机制”实施的第一天，股指暴跌，两次触及熔断线，全日交易提前收盘。三天之后的1月7日，大盘仅用15分钟交易时间就完成了两次下跌熔断。中国股市的频频“熔断”，引发全球股市下跌，成为新年第一个重大经济新闻。所谓“熔断机制”，就是当沪深300指数涨跌幅到达5%时，暂停交易15分钟；到达7%时，结束当日交易。
　　股市暴跌，最具有画面感的第一新闻现场当然是股票交易大厅，关键是到了现场拍什么、怎样拍？才能把这一抽象的重大金融新闻形象地报道出去。
　　
巧用镜中影像
　　利用镜中影像来报道新闻、表现人物，是新闻摄影极为特殊的一种构图方式。它成倍地扩展了画面可容纳的空间范围，镜里镜外不同影像的叠加，又成功实现了“空间穿越”，赋予了画面更多的信息和更深的含义，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国外报纸图片报道中，出现了一些透过有镜子效果的电脑屏幕、玻璃窗、显示屏等介质拍摄的既有大盘行情，又有股民表情的新闻照片，颇为引人注目。
　　2016年1月8日，新加坡《联合早报》头版主图就是一幅对着电脑屏幕拍摄的照片，屏幕上映衬出旁边的股民形象。电脑屏幕上打开的页面恰好是上证指数走势图，大盘所有信息一目了然，尤其是大盘分时走势曲线，以楼梯式的形态记录了当天不到半小时就两次触及熔断点的情形。半小时之后，走势曲线就如同停止了心跳的病人的心电图，成了一条没有任何波动的横线。记者拍摄此照的时候，这条“死亡线”已经来到了“2016年1月7日10点27分”。照片中很难表现的“时间”这一新闻要素，就这样看似不经意地“写”在了画面上。
　　屏幕里映衬出来的电脑前的股民，交易虽已结束半个小时了依然不愿离去，她并不看电脑屏幕，而是表情麻木地看着别处，仿佛还没有从来得太快的“熔断”中缓过神来（图1　图1见本期封三）。
　　来自中新社的这幅照片，影像虽然叠加，却并不显得混乱，甚至还突出了股民形象。因为取景框中又多了个电脑屏幕框，而屏幕上表格又形成了框中之框，一个画框套着一个画框，主体形象恰好处在多重画框的结构中心，成为最引人注目的视觉形象。这种结构形式在摄影构图中叫“框式构图”，在电影摄影中叫“电影的着重符号”。“镜中影像”的巧妙使用，将一个抽象而又触目惊心的金融新闻，生动形象地展示在读者面前。
　　1月8日，在巴西库里蒂巴出版的《消息报》(Gazeta do Povo)头版头条，是一幅来自法新社的大照片，拍摄的是行情显示屏里映衬出来的股民特写形象。从照片说明看，这是一幅拍自日本的照片，中国股市的接连熔断也带动了日经指数的大幅下跌。相比之下，这幅照片无论屏幕上的信息，还是屏幕里映衬出来的人物，都没有中新社那张完整清晰（图2　图2见本期封三）。
　　
善用新闻图示
　　新闻图示是报纸报道抽象的经济类、金融类新闻最常使用的一种视觉新闻报道形式。因其不仅可以对新闻事实中比较抽象的内容，或者难以用文字描述、难以用照片表现的事物进行形象化的解释说明，更能有效地传达新闻事件的主要信息、重要信息，并过滤掉次要信息和冗余信息，使得读者可在极短时间内准确地了解新闻的核心内容，成为读者喜闻乐见的报道形式。
　　2016年1月8日，在奥地利维也纳出版的《信使报》（KURIER）头版主图，就是一幅由新闻地图、实物照片和示意图组成的一幅综合新闻图示。整张图示以线条简练的浅色调世界地图铺底，特别突出了中国版图的形状，并在其中铺以百元人民币实物图片，有意选取有毛泽东头像的部分加以强调。然后，以“沪市”所在地上海为圆心画地震波，黄色的波纹越向外线条越粗，形成漩涡的感觉，引领着读者的视线集中到“漩涡”的中心。在这里，人民币形象使用除了强调“地点”这一新闻要素外，还有另外一个含义，那就是中国股市的暴跌和新年伊始人民币的大幅贬值有一定关系。新闻图示旁边的文章标题：“中国股市地震 引发全球股市暴跌”（Weltweites Borsebeben nach Crash in China）（图3　图3见本期封三）。
　　《信使报》头版这个新闻图示虽然制作简单，但是新闻的核心内容却得到了准确传递，不但对“哪里”、“什么”等新闻要素进行了形象化的展示，也对“原因”这一更难形象展现的要素进行了暗示。
　　同一天，法国经济大报《回声报》头版头条标题体现出专业特点：“股市：一片乱跌的原因”（Bourse : les raisons d’un grand désordre）。编辑给这篇文章配发的图片更体现出经济类大报制作新闻图示的专业水准。这是一张由曲线图、柱状图和新闻照片组成的综合新闻图示。新闻照片上的情景是：一位中年女性股民左手抚摸额头，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地从沪市行情显示屏前匆匆而过。编辑对照片略做褪色处理，然后用这张照片给曲线图铺底，照片的左边框和底边分别作了曲线图的纵坐标和横坐标。纵坐标是沪市综合指数，由2800点到去年的最高点5200点；横坐标是时间，从2015年1月1日到2016年1月7日。一年多大盘走势曲线大幅波动，曲线的下方被半透明的暗红色填充之后，形成了一座座血红的嶙峋山峰，那刀劈一般的悬崖更令人心惊胆颤。
　　曲线图下面是进入新年世界各主要股市下跌情况的楔形柱状图。由左至右依次是：中国上海综合指数（Shanghai Composite）跌了11.7% ，德国达克斯指数（DAX）跌了7.1%，日本日经指数（Nikkei）跌了6.7%，法国四十种工业指数（CAC 40）跌了5%，美国标准普尔500（S&P 500）指数跌4.2%（图4　图4见本期封三）。
　　法国《回声报》头版新闻图示是由新闻统计图表演变而来的综合新闻图示，它将统计数字集中绘制成图，形象化地展示这些数据所说明的意义，再加以新闻图片做气氛渲染，使得图表内容更加生动起来，并富有了情感倾向。
　　1月8日的《纽约时报》头版左上角顶格是一幅较为单纯的新闻图示——全球重要股指一年来走势曲线图。纵坐标是股指上涨的百分比，由负10%到正60%。横坐标是一年的时间，由2015年1月至2016年1月。沿着横坐标做窄幅波动的蓝色曲线，是美国标准普尔500指数（S&P 500）走势图，全年最高上涨2%，最低下跌10%；黄色曲线是欧洲斯托克50 指数（Euro Stoxx 50）走势图，全年最高上涨21%，最低下跌5%；最醒目的是代表上证综合指数的红色曲线，大起大落，全年最高上涨60%，最低下跌10%，图中特别标出了6月12日上证综指到达顶峰的那个点，以及8月11日中国政府贬值人民币的时间点，这之后，上证指数断崖式下跌，将其他两种指数一起带入最低谷。清晰看出人民币贬值对全球股市走势的影响。在走势图的截止点，特别标明“1月7日周四，中国股市下跌7％，为本周第二次”。 这种单纯的曲线图，将抽象的数据用形象的曲线展现出来，使得数字和曲线的类比或对比更加鲜明生动（图5　图5见本期封三）。
　　
慎用摄影漫画
　　报纸上的摄影漫画多半依托新近发生的新闻事件，有感而发适时创作，表达作者或媒体对新闻事件的认识和评论，类似于文字报道中的新闻评论。拍摄对象大多不是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而是作者根据漫画的创作需要，或就地取材，或制作道具，经过精心的排列组合，通过必要的文字提示，使之与新闻事件产生某种间接联系。
　　2016年1月8日，在德国柏林出版的《日报》（die tageszeitung）头版头条，就是一幅由中国股市新年伊始就狂跌不止完成的新闻摄影漫画作品。这幅来自盖蒂图片社，由Rob Friedman拍摄的照片，画面结构非常简洁，主体形象非常鲜明：一张密密麻麻印满了股市行情数字的报纸上，放着幸运饼干，中间插着一张幸运字条，字条上用英文写着“你将有一个刺激的商业冒险”，似乎在暗示读者这个冒险的不乐观结果。编辑为这幅摄影漫画配发的文章标题，也制作得颇具漫画效果：“中国新年，令人惊喜。”这个标题显然具有调侃味道。副标题才相对严肃起来：“在中国股市暴跌之后，金融市场最担心什么？”“幸运饼干”下面的一行小字才是真正重要的内容：“很多投资者知道，好日子已经过去了” （图6　图6见本期封三）。
　　这显然是一种评论性的摄影漫画，画面内容也是虚构出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场景和情节，来表达作者对新闻事件的观点和看法。这其中的“幸运饼干”和“股市行情报纸”，都是作为一种修辞性符号用来构造作者论点的。
　　随着摄影技术的普及，新闻摄影漫画的创作越来越简单。又以其新闻性、评议性、艺术性和幽默性的风格特点越来越受媒体和读者的青睐。但是，凡是表达观点的摄影漫画都要慎重拍摄和使用，因为它需要作者对新闻事件有整体的、全面的理解和认识，否则观点就会偏颇，报纸上的摄影漫画毕竟不是自嘲的调侃段子。
　　
常用实景照片
　　被报纸广泛采用的，还是交易大厅实景拍摄的新闻照片。
　　1月5日，《金融日报》头版头条大字标题“中国股市崩盘以后，又迎来新一轮下跌”（Chinese beurs houdt zijn zijwieltjes na nieuwe crash）。所配大幅照片的主体形象是愁眉苦脸的股民，背景是虚化了的大盘行情显示屏。从背景看，拍照片的时候沪深300指数并未触及熔断点，大盘还在正常交易，有红有绿，有涨有跌，绿肥红瘦，跌多涨少。照片抓取了一个有趣的瞬间：两位股民不约而同地左手挠头皮低头看手机。万般无奈、备受折磨的心态与新年气氛极不协调地写在了他们的脸上（图7　图7见本期第96页）。
　　1月8日，奥地利《经济日报》（Wirtschafts Blatt）头版主图，是一张构图十分别扭的照片，横幅结构的画面上，90%的空间是巨大的行情显示屏，只在左右居中的底边上有一个股民的半张脸，颧骨以下的部分被“卡”在了画面以外，只突出紧闭的双眼。形象地展示出由于过于震惊而转过身来不忍再看大盘的股民的心态。照片上方相关文章的大字标题是，“中国股市的熔断，给欧洲股市带来紧张”（China sorgt für blanke Nerven bei Europa-Aktien）（图８　图８见本期封三）。
　　1月8日出版的荷兰《金融日报》头版头条用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拍摄收市以后的交易大厅的情景。通栏大字标题是“中国股市在动荡中颤抖”（Chinese onrust doet markten sidderen）。这幅来自路透社的照片依然拍自交易大厅，由于提前收市，两块巨大的深沪两市行情显示屏已经断电黑屏，一位老者依然淡定地坐在显示屏前第一排位子上若有所思（图9　图9见本期封三）。■
　　
郭建良/青岛农业大学教授。本文为作者承担的该校社科课题“海外报纸图片研究”内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