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葆华　谢欣阳　寇志红
　　【本文提要】 本文通过一项全国范围内大规模的抽样问卷调查（N=1631），描述和分析了当前中国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基本构成与工作状况。调查发现，网络新闻从业者以女性为主，呈现年轻化、高学历特征，专业背景具有多样性；对互联网及新闻行业的热爱、对新闻记者职业使命和社会责任感的认同，是网络新闻从业者选择网络新闻行业的主要原因；他们对目前工作的满意度处于一般水平，其中最满意的是人际关系，最不满意的是薪酬福利；愿意将网络新闻工作作为终身职业的目前只占少数，大多数人考虑在五年之后离开，或是处于待定状态。研究还发现不同类型网站的从业者在收入水平、工作满意度、职业忠诚度等方面的差异。后续论文将对网络新闻从业者的职业意识、媒介使用、生活状态等做出描述与分析。
　　【关键词】　新闻网站　新闻从业者　基本构成　工作状况　
　　【中图分类号】 G214
　　
　　随着互联网的迅猛发展，新闻网站正成为我国媒介版图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许多受众不再是通过传统媒体，而是通过新闻网站获取新闻。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2013年7月发布的调查数据，①网络新闻是网民排名第三的网络应用（仅次于即时通信和搜索引擎），使用比例达到78.0%（超过4.6亿人）。身处这些新闻背后的是一个庞大的从业群体——网络新闻从业者。据估算，目前从事网络新闻工作的人数近300万，远超传统媒体的新闻从业人数。②他们伏案电脑前，键盘敲不休，是生产、加工与发布网络新闻的主要力量，也已成为新媒体环境下中国新闻从业者的有机组成部分。因此，他们的基本构成与生存状态（包括工作状况、生活状况、职业意识与专业理念等），值得关注与研究。
　　为及时了解全国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基本状况，深化有关该群体的研究，东方网、复旦大学新闻学院联合组成“中国网络新闻工作者生存状况调查”课题组，③于2013年11~12月展开了问卷调查。本次调查以全国新闻网站（包括三类：中央新闻网站、地方新闻网站和商业新闻网站）从事编辑、采访等新闻工作的人员为研究对象，通过在线问卷的方法，最终成功访问到60家网站的1631位网络新闻从业者。④相比于以往少数的区域性或小样本调查，⑤本次调查具有更强的覆盖面与代表性。调查问卷的设计主要参照了以往经典的新闻从业者研究，⑥并根据网络新闻从业者的特点加以适当的修订，共包括个人背景、工作情况、职业意识、媒介使用及日常生活五大部分。从本期开始，我们将采用系列论文的形式报告本次调查的主要发现。作为开篇，本文主要报告中国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基本构成与工作状况，以对该群体特征作出一个总体素描。
　　
一、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基本构成
　　调查发现，中国网络新闻从业者的构成以女性为主，其比例达到59.5%，男性为40.5%。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平均年龄为29.1周岁。其中，年龄在26~30岁之间的从业者比例最高，为46.6%；其次为25岁以下的人群，比例为22.9%；综合上述两项可见，近七成（69.5%）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年龄在30周岁以下（表1 表1见本期第43页）。
　　就教育水平来看，网络新闻从业者中95.1%拥有本科以上学历。其中76.8%拥有大学本科学历，18.3%拥有硕士及以上学历（表2 表2见本期第43页）。
　　就专业背景来看，近四成（39.2%）网络新闻从业者来自“新闻传播学”专业，与此同时呈现明显的多学科特征——来自“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的比例为25.0%，来自“经济管理”专业背景的比例达12.6%，来自计算机专业的比例为8.5%，4.7%来自“理工农医”专业，另有6.2%来自其他专业。
　　在工作收入方面，全国网络新闻从业者月总收入的平均水平在4000元左右。其中，36.1%的网络新闻从业者月收入为2001~4000元，32.7%为4001~6000元，22.5%为6001~10000元，另外有4.6%的从业者月收入在10001元以上，4.2%的从业者月薪不满2000元。
　　分网站类型加以进一步的分析后发现，三类新闻网站从业者之间存在较为明显的收入差异：商业新闻网站从业者的平均月收入水平最高， 43.2%集中在6001~8000元区间，8001元以上高收入者的比例达到近30%（29.1%）；其次是中央新闻网站的从业者，大多数（46.7%）从业者的月收入集中在4001~6000元区间；收入相对较低的是地方新闻网站的从业者，最集中（占比57.9%）的收入范围在2001~4000元之间，91.8%的从业者月收入在6000元以下（表3 表3见本期第43页）。
　　
二、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状况
　　1．从业经历
　　在从业时间方面，全国网络新闻从业者平均从业历史为51.9个月（约为4年4个月），其中从业时间最长的受访者从业时间总计达192个月（合16年），即1997年开始从事网络新闻工作。总体来看，绝大多数网络新闻从业者的从业时长在10年以内，其中从业时间在1~3年内的有29.6%，在3~5年内的有21.0%，在5~10年内的有29.2%，13.5%从事网络新闻工作“不满1年”，从业时间超过10年的人群比例仅为6.7%（表4 表4见本期第44页）。
　　在从业经历方面，有27.0%的网络新闻从业者曾经有过正式就职于其他新闻网站的工作经历，34.6%拥有传统媒体的工作经验。三类不同类型的网站中，相对于中央和地方新闻网站，商业新闻网站从业者中具有其他新闻网站工作经历的比例更高，但有传统媒体工作经验的比例更低（表5 表5见本期第44页）。
　　根据受访者的回答，当前全国网络新闻从业者平均一周工作5.2天，每天的工作时间平均为8.7个小时，因此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间为45.2小时。在三类新闻网站中，中央新闻网站从业者的平均每周工作时间相对较短，为44.2小时；地方新闻网站从业者每周工作时间上升到45.4小时；商业新闻网站从业者的工作时间则最长，为45.8小时（表6 表6见本期第44页）。
　　另外，问卷还调查了现阶段网络新闻从业者的聘用形式及专业职称状况。根据统计，当前新闻网站从业者绝大多数为“企业聘用”制，这一比例在全国范围内达到了93.1%，而“事业编制”的比例仅为5.6%（表7 表7见本期第44页）。此外，绝大多数从业者在网站中主要担任“编辑”职务，这一岗位的比例达到79.6%；其次为“记者”，比例为10.7%。
　　在专业职称方面，20.7%的网络新闻从业者为“初级”职称，14.0%拥有“中级及以上”职称。另外，有超过一半的工作人员（64.3%）表示自己“尚未评级”。
　　2.择业因素
　　什么因素促使当前网络新闻工作者选择从事网络新闻行业？问卷通过五级量表请网络新闻从业者对影响他们择业的因素进行评价（1=影响很小，5=影响很大）。
　　数据显示，无论是总体，还是三种不同类型的新闻网站从业者，其选择从事网络新闻工作的原因排序基本一致——“喜欢互联网或新媒体”是网络新闻从业者选择从事网络新闻工作的最主要原因，得分均值高达4.07；其次是“喜欢接触各界人士、增广见闻”（总体均值3.97，下同），第三为“喜欢写作或编辑”（均值3.74）。接下去，依次是“有机会传播新思想、启迪民心”（均值为3.59）、“有机会表达百姓呼声”（均值3.55）、“有机会揭露社会问题、维护公平正义”（均值3.41），这些项目上的平均得分，也显著地高于五级量表的中值3（表8 表8见本期第45页）。可见，对互联网及新闻行业的热爱、对新闻记者职业使命和社会责任感的认同，是网络新闻从业者选择网络新闻行业的主要原因。
　　相比较而言，大多数网络新闻从业者认为“网络新闻从业者有机会成名”（均值1.92）、“网络新闻工作收入较高”（均值2.16）、“网络新闻工作时间灵活” （均值2.24）以及“各地出差旅行的机会”（均值2.32），对自己选择从事网络新闻工作的影响较弱。
　　3.工作满意度
　　问卷采取五级量表的方式（1=非常不满意，5=非常满意）对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进行测量。结果显示：就对当前工作的总体满意度而言，网络新闻从业者对现在工作的满意度均值为3.26，高于五级量表的中值3。如表9所示，有40.1%的从业者在对目前工作进行总体评分时，选择了3分以上的得分（表示“比较满意”与“非常满意”）。
　　三类新闻网站中，商业新闻网站从业者的工作总体满意度评价最高，均值为3.38；其次是地方新闻网站，均值为3.26；最低是中央新闻网站，均值为3.19。
　　进一步对当前网络新闻工作进行具体评价。调查发现：一方面，网络新闻从业者对工作环境中的人际关系和工作机会的满意度相对较高。其中，“同事关系”（均值3.95）成为受访者认为是工作中满意度最高的方面；其次为“主管领导的能力”（均值3.63）。同时，网络新闻从业者对网站新闻工作本身给予的“学习新知识的机会”（均值3.45）、“工作中的自主程度”（均值3.22）、“工作中主动创新的机会”（均值3.17）以及“工作的社会影响”（均值3.07）等都给予了较为正面的评价，满意度均值均超过五级量表的中值3。
　　另一方面，网络新闻从业者对“工作报酬收入”（均值2.38）和“福利待遇”（均值2.46）的满意度较低。此外，在网络新闻从业者心中，对现有工作的“升迁机会”（均值2.55）、“工作时间的弹性”（均值2.63）、“考核制度”（均值2.70）的满意度也低于五级量表的中值3（表10 表10见本期第46页）。
　　4.工作忠诚度
　　调查发现，对“未来还准备从事多少年的网络新闻工作”这一问题，除有较大比例的网络新闻从业者（38.1%）表示“不知道/说不清”外，在目前已有意向的被访者中，选择继续工作“1~5年”的比例最高（28.5%）。与此同时，有16.1%的人表示愿意在网络新闻行业“一直做，直到退休”，11.0%选择“6~10年”，3.5%的受访者选择了“现在就想离开”，2.7%选择了“11~30年”。
　　分不同类型的网站来看，地方新闻网站从业者愿意一辈子投身网络新闻工作的比例最高（21.0%），而商业网站从业者视之为终身职业的意愿最低（8.0%），他们当中有40.8%的从业者准备在1~5年后离开该行业（表11 表11见本期第46页）。
　　在被问及“如果继续从事新闻网站编辑采访工作，你最愿意在什么类型的网站工作”时，有36.4%的受访者表示最愿意工作的网站类型是“媒体主办的新闻网站”，其次有30.3%选择“政府主办的新闻网站”，紧随其后的是有29.6%表示最希望能够进入“商业新闻网站”（表12 表12见本期第47页）。
　　就不同类型新闻网站从业者的差异来看：基本上，目前在中央或地方新闻网站工作的网络新闻从业者也更愿意继续在政府或媒体主办的新闻网站工作，而目前在商业新闻网站的从业者则更愿意继续在商业新闻网站工作。
　　调查发现，如果离开目前的工作，有32.1%的网络新闻从业者仍然希望能够继续在媒体类机构进行工作；其次，“自由职业”（比例为16.1%）和“创业”（15.5%）也成为不少网络新闻从业者离开目前工作时的理想选择；此外，有14.3%希望能够进入“政府类机构”（表13 表13见本期第47页）。
　　
三、小　结
　　本文通过一项大规模的全国性问卷调查，系统地分析中国新闻从业者中的一个新兴群体——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基本构成与工作状况，主要发现如下：
　　第一，网络新闻从业者的构成特征：以女性为主，呈现出非常明显的年轻化、高学历特征，平均年龄为29.1岁，95.1%以上拥有本科以上学历。近四成接受过专业的新闻传播教育，但六成多来自其他专业。平均月收入为4000元，40.3%的从业者月薪低于4000元。
　　第二，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状况：平均工作时长在4年左右，其中约三成左右有过在其他网站或传统媒体工作的经历，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间在5天左右，每天工作时间近9小时。对互联网及新闻行业的热爱、对新闻记者职业使命和社会责任感的认同，是网络新闻从业者选择网络新闻行业的主要原因。他们对目前工作的满意度处于百分制的65分水平，其中最满意的是人际关系，最不满意的是薪酬福利。愿意将网络新闻工作作为终身职业的目前只占少数，大多数人考虑在五年之后离开，或是处于待定状态。如果他们离职，他们最想做的仍然是媒体行业，但也有一部分希望成为自由职业或自主创业。
　　第三，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内部差异：本文主要结合当前中国网络新闻业的生态结构特点，考察三种不同类型新闻网站从业者之间的差异。结果发现，就收入水平而言，商业新闻网站最高、中央新闻网站次之，地方新闻网站最低；就工作时长而言，中央新闻网站最低、地方新闻网站略高，商业新闻网站最高；就工作总体满意度而言，可能由于较高的薪酬，商业新闻网站从业者的评价最高，而尽管中央新闻网站从业者的收入水平高于地方新闻网站、其工作时长也少于地方新闻网站，但其工作满意度却低于后者，这可能与不同的参照系有关。另一方面，尽管商业新闻网站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最高，他们的流动意愿却最为强烈，相对而言，中央和地方新闻网站从业者的稳定性较高。不同类型网络新闻从业者之间的差异，启迪我们不仅可以进一步探析他们各自的职业理念与生活状态，而且有助于展开有针对性的服务，帮助不同群体的网络新闻从业者促进职业认同、提升职业忠诚。■
　　
注释：
①《第3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取自网络，网址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307/t20130717_40664.htm
②《我国网络编辑近300万 远远超过传统媒体从业者》，取自新华网，网址为http://news.xinhuanet.com/newmedia/2007-01/04/content_5565269.htm
③样本分布为：中央新闻网站572位；地方新闻网站702位，商业新闻网站338位。
④如钟瑛、李亚玲：《我国网络媒体从业者基本状况调查分析》，《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4期；陶建杰、张志安：《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基本职业状况》，《新闻记者》2013年第12期
⑤如WeaverD. D. H.& WilhoitG. C. (1996). The American journalist in the 1990s: US news people at the end of an era. Psychology Press. Weaver, D. H.Beam, R. A.Brownlee, B. J.Voakes, P. S.& WilhoitG. C. (2006). The American journalist in the 21st century: US news people at the dawn of a new millennium. Routledge. 罗文辉、陈韬文：《变迁中的大陆、香港、台湾新闻人员》，台湾巨流图书公司2004年版

　　作者周葆华系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新媒体传播专业硕士项目主任，谢欣阳系复旦大学新闻学院2013级硕士研究生；寇志红系东方网品牌公关部总监。本文为国家社科项目"社会化媒体对转型期中国社会舆论的影响研究"〈项目编号:13CXW021〉的阶段性成果。本研究得到国信办、上海市网信办及何继良、徐世平、俞振伟、孙玮等的支持帮助，课题组负责人为周葆华、寇志红，其他参与成员包括许吴彬、姚琳琳、谢欣阳、龚萌菡、陆余恬、吕舒宁等，在此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