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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区记者到公共记者
——基于《海西晨报》社区报实践的构想
□陈天助
  
一、现状:社区报的几种模式
  这几年,传统媒体受到新媒体的强烈挤压,不管是舆论空间,还是发行和广告空间越来越小,许多报纸尝试新的运作模式,社区报就是其中一种,其生存和发展的依据就是细分读者市场,以小博大。可是,从整体上看,社区报基本维持在利润的平衡点上,尚未有什么大作为。
  从2012年10月至2013年5月,厦门《海西晨报》创办了9份社区报,大致可分为三种模式:
  1.与政府街道办合作。其中《厦港晨报》是最早创办的,由街道办出资,半月一期16版。全区4万多户人家,免费派送2万户。此外,《创业新城晨报》《大同晨报》等也可归入这一模式。
  2.纯商业模式。比如《龙岩社区报》,就是与代理公司签订包版制,每周一期8版,4个新闻版面,另4个版由代理公司包干,用于刊登广告,出版费由代理公司负责,发行主要面向沿街商铺,免费派送。
  3.行业报模式。不是在某个特定的地理空间内发行,而是针对商家的目标客户群定点派送,出版费由冠名商支付,比如《美岁晨报》。将这种模式归为社区报有点勉强,其实更像是行业报。
  观察全国各地社区报,第一种模式最多,基本奔着政府的宣传经费而去。第二种模式,实在一点,不受街道或社区制约,对报纸来说,可支配空间更大一些,但又受出资人的牵制。这样的社区报,我们常常自嘲为“小党报”,或者DM刊物。大家都想挣脱这两种运作模式,寻找新的盈利点,可是都力不从心。
     
二、概念:社区、社区报和社区记者
  既然是社区报,“报”只是一张皮,一个壳,关键在于对“社区”概念的理解和运用。
  这里的“社区”不同于网络的虚拟社区。当然,我们不会把“社区”混同于“网络社区”,毕竟我们是冲着虚拟社区的反向而去的,我们选择了一个网络做不到的方向,就是充满温情的实体社区。
  社区既是一种空间的限制,也是一种优势。因为小,许多问题可以面对面地解决。按柏拉图的说法,雅典之所以存在民主,就是因为小社区,一天可以步行来回,规模5000人左右。
  提起社区报,自然就想到关注社区里的人和事,以社区新闻为主体。而落实在操作层面,往往出现偏离。过去大多数报社有群工部,是“走群众路线”的体现。都市报风行后,社会新闻、街区新闻、社区新闻先后成为各报张扬的旗号。不管名头如何变化,记者都应立足于街区。可是,从记者与所报道事件的关系看,我们会发现,记者一直起着主导性作用,扮演的是一个全能、全知的角色。比如,不少报纸都开设过“读者来信”、“编读往来”栏目,意在加强群众路线,但是,又预设了这样的一个前提,解决问题要仰仗“记者调查”,因为记者手头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也许是因为记者的“优势地位”,即便进入社区报,也会不自觉地沿用“自上而下”的思维,眼睛当然看不到社区里鲜活的人与事,遑论事件背后的复杂关系。
  当然,我们可以说“社区记者”本来不应该这样的,只是受制于街道的财政支持,无法施展手脚,只好以街道的官方意志为上。这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我们这里要讨论的是,作为社区记者,所应具备的眼光和锐气。
      
三、路径:从社区记者到公共记者
  反转思维,走“自下而上”的群众路线,路径还是在“社区”,即从社区记者转型为公共记者。
  让社区公众充当记者角色,他们不只是写作者,还是行动者。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通讯员,作为公共记者,他们要参与社区共同事务,参与民主协商。我们暂且称为“公共记者”,①也就是说,公共记者必须生活在社区、熟悉社区特点、参与社区建设。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简单。公共生活的衰落是现代社会的特征,人们比任何时候都害怕参与公共生活,别看虚拟社区热闹非凡,其实都是孤独的人群,而且不少是偏执狂,他们并不热心于公共生活。按照理查德·桑内特的观点,“自恋是当今时代的新教伦理”。所以,现代人必须改变公共交往空间“只供通过,不供活动”的特点,②而公共记者既是社区空间的参与者,也是公共意见的传播者,他们不但创造“流动”、“通过”的渠道,同时也创造“活动”的空间。有了公共记者,社区报所关心和报道的内容才会出现“自下而上”的逆向传播,换句话说,从宣传和报告社区政绩转向告知社区公众所关心的事件。美国社区报总结成功的经验,就是版面出现许多具体的名字和普通人面孔。③这其实就是我们倡导的“三贴近”和“走转改”,也是社区报的归依:当地、当地、再当地。
  社区报以公共记者为主体,社区记者就“退居二线”(报社掌握终审权)。如果做到这一点,就可以有效解放社区记者。毕竟按传统媒体的操作方式,记者人力太有限了,随着社区报的扩张,再多的社区记者也无济于事。这不是偷懒,而是赋权于所在社区的公共记者。
  那么,所谓的公共记者从何而来呢?
  从社区中去发现、培训和组织,可以来自社区志愿者或者退休知识分子。关键在于传统媒体机构如何训练他们运用媒介特点,参与公共事务,维护个人权益,推进社区建设,进而与社区管理者建立信任的合作关系。有些成熟的社区,可以借助NGO的模式,还有其他民间力量,比如老人读书会等等。
  从创建文明社区的角度看,报社可选择若干比较成熟的社区作为试点,可以通过共建文明社区等方式,这有助于引导社区公众介入媒介内容,参与新闻生产,通过自我表达,促成健康文明社区。
  这个环节是难点,也是重点。如果解决了公共记者这个难题,那么,社区报就不愁没有社区读者关心了。有了这个层面的突破,经营模式的转型才可能出现转机。
      
四、经营模式的转变:可能性与合理性
  所有社区报最头痛的问题是发行。虽然《海西晨报》想了很多办法,包括社区联络员与网格化管理,但仍未能解决根本问题,这是免费报纸的宿命,毕竟是模糊投递。
  如果实现从社区记者向公共记者的转型,社区人士参与社区事务和新闻生产,社区报报道实现逆转,那么读者读报习惯就可能改变,即从被动阅读变为主动阅读,发行就有了内驱力。
  我们可以推行定点自助取阅的发行模式。选择销售能力强劲的便利店,比如在厦门遍布主流社区的“向阳坊”、“倍顺”、“悦士”等便利店,定时定量投放。有了这些便利店的支撑,我们还可以顺便做社会调查,一举多得。台湾彰化县《员林乡亲报》发轫于“9·21”大地震,这是典型的自助型社区报,新闻生产流程均由志愿者完成,主要依托便利店取阅。④另一种投送模式是学生携带回家,《海西晨报》社区报已尝试这种模式,但是效果不明显,主要原因还在于,读者是被动阅读。如果阅读问题解决了,有效发行也就有了可能。
  至于广告,《海西晨报》社区报受到最大的制约是报社与街道办的合约,街道办提供财务支持,“出钱的人出主意”,他们限定很多。比如我们《大同晨报》,就不允许刊登区域外的地产广告。假如改变了被动阅读的状况,我们就可以不像现在这样依赖于街道办。
  离开了街道办,出版经费从何而来?
  第一,宣传经费。政府每年都有相当的宣传经费,用于创建文明社区宣传,一份社区报扶持经费为10万元,数字不算太大。当然,关键是要向更高一级的主管部门要求、争取这笔费用支持。
  第二,商业赞助。我们新近创办的《海虹晨报》,是一种出资模式的创新,由区域内一家医疗机构出资,我们保证给予相应的广告版面,这是一种有意义的探索。以后有条件,我们希望寻找更高端的商业合作机构,比如,品牌地产商或大型综合卖场。
  政府和商业两种资助渠道,看似简单,难题出在实际运作上,要想改变现有的报道模式,必须让社区公众主动阅读,所以社区记者向公共记者的转型,显得特别重要。只有做到这一点,社区报的生存和拓展才存在可能性和合理性。
     
五、结语:是构想也是坚守
  从社区记者到公共记者的转变,说远一点,就是实验公共新闻的可行性,在当下,这只能是一种构想。难点一清二楚,不止在于我们报社如何努力,还在于社区如何配合我们的行动,这需要开明和成熟社区,需要社区的一些理性公众为基本行动者。
  虽然是构想,但不是幻想。正如上文分析,我们看到从社区记者到公共记者的转变,存在着可能性和合理性。既然这样,在结构的缝隙中最需要的是行动者。当然,行动者会受到规则的制约,但也会得到资源的支持,这就有可能慢慢松动结构的坚冰。而结构的松动,又为行动者提供了实现的前提,从而达到双重建构的可能。⑤
  从理论层面回到现实层面。社区记者向公共记者的转型,其实也是报人面对网络冲击的一种坚守。社区报就是以小博大,以面对面的温情消解虚拟世界的冷漠。正如美国传播学者彼得斯在《交流的无奈》中所阐述的观念:心与心交流,终究是对空而谈;手与手相牵,才是交流的起点。⑥这,也是社区报生存和发展的理由吧。■
  (作者系厦门《海西晨报》副社长、副总编;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博士后)
  
注释:
①论者不赞成运用“公民记者”的概念,毕竟我们还不具备公民社会的条件。这里运用的“公共记者”概念,可以追溯上世纪90年代初美国所开启的公共新闻业运动,有人称为社区新闻业运动。公共新闻业要求记者:1.把公众当成社区事件的潜在参与者,而不是牺牲者和观望者;2.帮助社区解决问题而不是了解问题;3.改善公共讨论的氛围,而不是看着它恶化。虽然概念的语用背景大不一样,但是公共记者的功能和职责与我们的指向大同小异。具体阐述详见黄旦:《传者图像:新闻专业主义的建构与消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版
②理查德·桑内特:《公共人的衰落》第156~158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版
③美国《桑福德先驱报》出版人比尔·布纳在2013上海大学中美社区报论坛的发言。
④孙曼蘋:《在地发声、媒介素养与社区行动——彰化县员林镇“员林乡亲报”之个案研究》,《新闻学研究》2011年夏
⑤参阅安东尼·吉登斯:《社会的构成》第一章“结构二重性”的理论要点,三联书店1998年版
⑥彼得斯:《交流的无奈:传播思想史》第256~258页,华夏出版社2003年版
  
(本文有插图,详见本期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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